被托付了所有希望的神明,最终失去了一切,孤独地迷失在了遥远的异乡。
中原中也忽然想,这实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喂——中也!”
白濑的语气有些羞恼,只不过是一张报纸而已,自己都已经把它丢到一边了,中也却还要捡起来。就像是在故意让他难堪一样。
“我要出去一趟。”
像是没有听出来白濑的情绪,中原中也将连帽衫的帽子提到脑袋上,双手插着衣兜口袋。
这样的反应让白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甚至愣愣地看着中原中也从自己眼前离开。
中原中也去了一个地方。
擂钵街的中央位置,这个最长直径达到了二十公里的深坑,是中原中也最初的记忆诞生的地方。
从某一刻起,“它”回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中原中也”。
在看到报纸上的那个故事《荒神》的时候,中原中也忽然很想回到这里来看看。
他从故事里读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一种仿佛能够让他感同身受的感觉。
『祂孤独而又迷茫地沉浸在黑暗之中,不记得过去,也不知道是否会有未来。』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
事实上中原中也很少看书,也几乎不买报纸,这张报纸是他在路上捡到的,本意是想随便看看是否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这是一张文学报纸。
《荒神》的作者,笔名只有一个字,“渊”。
本就对这方面并不关注的中原中也,在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作者的任何信息。
但他记住了这个笔名,而后带着报纸来到了一家书店。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看看她写的其他故事——如果她真的写了其他故事的话。
回到基地的时候,中原中也带回了一本小说,一本书名为《记忆》的小说。
在青森旅行的第二个月,渊绚收到了仓田主编寄来的读者来信。
在不久前确定好要在青森暂居之后,涩泽龙彦接到了仓田主编的来电。
对方在向他请示何时可以开始“回收”那些未能卖出去的小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渊绚的那本《记忆》销量非常惨淡。不过以仓田主编的经验来说,这也有夏目漱石的新小说出版的影响在其中。
夏目漱石的新书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使得他们在买到了他的新书之后,对其他小说的兴趣便削减了许多。
涩泽龙彦的回答是并不着急。因为他们暂时还不会回到横滨。
所以真实的销量,还可以再记录一段时间。
对这种事情毫不知情的渊绚正期待地拆着读者的来信。
她拆出了一封这样的信——
『人和神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如果只是因为力量的强大与否,那么如果人有了非比寻常的强大力量,是否也就等同于神了呢?
我想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我从报纸上读到了您的《荒神》,在我看来,这是一篇让人觉得很悲伤的故事。
被寄托了全部的希望,担负着整个军队所有人的人生,即便是神,也会无法承受住这样的沉重吧。
但这样看来,神和人,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神也无法做到,人无法承受的重量,神也无法承受……
可虽是如此,人们却依旧盲目地依赖着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认定神会永无止休地帮助他们……
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局面,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希望能收到您的回信。』
这是渊绚收到的第一封关于《荒神》的读者来信,对方的落款是“荒霸吐”。
用文章角色的名字来作为落款,这样的举动令渊绚想起了自己之前收到的一封读者来信。
那是《记忆》刚刚出版的时候,有个读者的落款是小说中宗教的名称——万世极乐。
这二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异曲同工的妙处。
渊绚思考了几分钟,她拿起了笔。
她准备给“荒霸吐”写一封回信。
第1卷 第19章
『在我看来,写作是一种倾诉的方式。那些怯于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内心,将会化作文字的形式浮现在纸张上。
但在许多时候,有许多东西,倘若不直接说出来,那么永远也不会被人理解。
因为人们总会将自己的心百般遮掩,这是一种保护,但同时也是一种伤害。所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都请坦诚一些吧。
请务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渊绚将回信装进信封,这里的邮局在距离他们的住处几公里远的地方,平时在吃过晚饭之后,她有时候会和涩泽龙彦一起出门散步。
她打算在外出散步的时候把要寄给读者的回信放进邮筒。
以渊绚的理解来看,落款为“荒霸吐”的读者,一定是遇到了某些难题。正如那个落款为“万世极乐”的、说从《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的读者一样,都是因为从故事中读到了戳中自己内心的东西,所以才会写下那样的信。
这是一种倾诉。而并非单纯地询问。
写信的人并非是在询问情节的设定,比起故事中的“荒神”为何会落到如此孤独悲惨的境地,读者“荒霸吐”寄来信件,更多的是其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