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次在看一本新的书,作者的名字是夏目漱石。
和渊绚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不同,夏目漱石是非常有名的小说家,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便已经深受大家的喜爱,每次出版了新的作品,总能在书店里占据最为醒目的位置。
这是夏目漱石最近才出版的小说。
“要看吗?”织田作之助又一次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而他得到的答案,也还是与上一次一样,“我已经看过了。”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这样啊。”
但是这一次,气氛没有陷入沉默,因为他接着说,“你看了很多书吗?”
确实看了许多,一开始是因为不敢同别人说话,再加上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让她去做,所以渊绚读了许多书。从不同的人写的书里,总是可以读出不同的情感。
而且,“即便是同一本书,在不同的时间去看它,往往也能读到不一样的东西。”
听到这样的话,织田作之助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本没有结尾的小说,后来织田作之助也读过,和他第一次读到时的感受,总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而且,“在前几天,我给《记忆》的作者写去了信。”
渊绚怔怔地看着他,随即,她对织田作之助说,“那等过段时间,你一定就能收到她的回信了。”
令她意外的是,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回信。”
他说,“只要信可以被她看到,就足够了。”
第1卷 第16章
『一起去旅行吧。
去一年四季都很温暖的地方。』
在很多时候,人们说出某些话,写下某些文字,其实并不是想要获得谁得认可或答复。
只是单纯地,在讲述着自己的心。
渊绚一下子便理解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但这并非是源于她比他人更加强烈的同理心,而是因为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在她写下《记忆》这个故事的时候,同样是抱着即便没有任何回应、也要让它化作文字浮现在纸张上的想法。
“那么,你开始写小说了吗?”
渊绚问他。
她得到的是织田作之助的摇头,“还没有。”
在他的头脑中似乎时常会浮现许多的想法,那些想法驱使他渴望拿起纸笔,但当他真正坐在书桌前想要写点什么的时候,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因此苦恼了许久,他也思考了许久。后来他得到了答案,是因为他还未能拥有这样的资格。
他想,在彻底脱离过去的一切之前,他都不可能拥有书写他人的人生的资格。
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织田作之助才迟迟未能动笔。
但他过去的身份、曾经的经历,那些麻木空洞的过去的自己,都不是可以作为谈资、出现在他与渊绚之间的对话之中的内容。
所以在面对渊绚真诚的鼓励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织田作之助是一个如同树木般的、安静而又沉默的青年。
渊绚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般熟悉的气息,也曾笼罩在她的身上。
正是因为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渊绚更觉得应当让他打起精神来。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足以影响其人生的存在,渊绚想起了她的哥哥……以及涩泽龙彦。
对她来说,他们都是改变了她一整个人生的存在。
她非常希望织田作之助也能遇到这样的人,于是对他说,“在想要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不要去思考自己是否拥有这样的资格。如果能做到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虽然这是非常勇敢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渊绚觉得,织田作之助或许能成为这样的人。
而且,“你一定能成为非常优秀的小说家。”
她的话令织田作之助怔愣了许久。
“今天又去了哪里呢?”
当渊绚告别织田作之助,独自回到家中的时候,涩泽龙彦已经坐在了客厅里等她。见她进来,他抬起脸来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将视线落在书本上。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毫无异样。
渊绚脱下披风外套,她回答道:“我去见了一个朋友。”
这句话令涩泽龙彦抬起了眼睛,他眸中的神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绚也交到朋友了吗?”
这是超出涩泽龙彦预料的事情。
渊绚并不是擅长与他人交流的类型,涩泽龙彦对此很有发言的权利,即便是同她每日生活在一起的自己,也是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获得了她的信任与亲近。
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涩泽龙彦都是渊绚生命中“唯一”的存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置身于这样的条件下。
以她的性格,并不会轻易与他人成为“朋友”。
渊绚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所蕴含的复杂意味,想到织田作之助,她的嘴角上扬了一点点,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是高兴的笑容。在为自己获得了什么而感到喜悦。这般发自内心的感情是无法掩饰的。
她点了点头。
虽然并没有说过,「那么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这般直白的话语,但在渊绚看来,他们互相分享自己的理想,她给予对方鼓励,这些都足以证明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