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道捂住自己的胳膊,她的胳膊上也有一个同样的印记。
泉箫的记忆开始混乱,难道她是一个青乌子人?不不不,她是丹赵人,但她身上出现了青乌子人特有的印记,她怎么会变成丹赵人,不对,不对,丹赵不是早就亡国了吗?
泉箫四顾茫然,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拼命叫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死,我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家。”
“为什么丹赵人要杀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有人在等着我回家……”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已经力竭耗尽了最后一口气一般,等到泉箫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带到了皇宫里面,有人将她按在地上,她的头顶上悬着刀,她回想起刚刚那句:“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要被杀了,甚至连为什么被杀都不知道,泉箫不甘心,她不甘心,她奋力挣扎着,就好像也有人在等着她回家一样。
她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家,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家。
刀落下来,一片血雾浮上来。
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她觉得脚底滚烫无比,低头去看,才看见自己居然踩着的都是烧红的炭,她不得不狼狈地上蹿下跳起来,她想往外去,那里的地没有火炭,却被人狠狠一杆子打了回来,她整个人都摔到火炭上,衣服被燎到,她差点被活活烧死!
她脸上都是痛色,但周围的人都在笑,那笑声很大,大到穿透她的耳朵,她的心中满是愤恨不平,为什么她如此痛苦还有人在笑。
为什么居然有人以她的痛苦取笑,她气到发抖,却什么都做不了,周围的笑声还在继续。
“好疼啊,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是人,不是奴隶,我是活生生的人。”
“她们才不是人,丹赵的人都不是人。”
声音猛然凄厉起来——
“我要诅咒,我要诅咒所有丹赵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受着那声音的诱导,泉箫也怨毒地开口,她冲着那些调笑她的人,用响彻天际,用交错在一起的声音喊:“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笑声停止了一瞬,大约是觉得晦气,但很快就有人挪动了身体,从位置上下来,从家丁手里接过那根长长的竹竿,一竿子把泉箫整个人摁在了炭火上面。
泉箫疼到浑身都在抖,叫声凄惨,直冲天际,但那人毫不手软,她觉得这边玩够了,就该换另一边,笑声越来越大了,甚至还有人在鼓掌,泉箫越痛苦,她们越快乐……
泉箫已经不想再睁开眼睛了,她不知道她又会遇见什么场面,受到什么样惨绝人寰的对待。
而这一次是她熟悉的场景,她不该熟悉,她只是个任人宰割的青乌子人,如今她被押在城墙之上。
大雾漫天,敌不见我,我不见敌,泉箫的眼前也是一片大雾茫茫。
她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听说了没,大将军纳念葬身火海了,被烧的什么也没剩下。”
“早就传遍了,不止大将军纳念,骠骑将军招山兰好像也出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要输吗?还将这些青乌子人押上来干什么。”
“嘘,右相泉箫亲自盯着呢,她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要是有人退,通通乱箭射死,还不是指望这些青乌子人能让局势起死回生,还好有青乌子人。”
最后那句听起来都是有恃无恐,青乌子人就是丹赵的护身符,凡是遇见这样的场面,就要杀青乌子人来平息。
那人也没有反驳前面那人,仿佛这是她们习以为常的事情,“那就动手吧。”
习以为常以杀人化解灾祸,同人吃人有什么分别。
泉箫被其中一人单手按着,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想,她又要死了。
她努力回头,想要看清杀她的是谁,她要诅咒她,她要报复她。可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右相泉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野之中,就连陛下也得尊称她一声泉主。
那我是谁?
那这个被押在这里要被杀的是谁?
也是泉箫,只不过是一个青乌子奴隶,她还听见自己在说,“陛下有令,杀死所有青乌子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个都不能放过,泉箫自嘲一笑,原来到头来,她连自己都没有放过啊。
泉箫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没有人会永远甘心为奴,没有人会永远被杀被折磨而不反抗。
只有反抗才能彻底终结所有青乌子人为奴的命运。
丹赵认为青乌子是她们的替代品,她们不想受的苦可以由青乌子去受,她们不想遭受的劫难可以由青乌子去遭受。
天底下也许会有这样的事情,丹赵一再化险为夷也恰好证明昔日那个大巫师所言,是真的。
但青乌子不会甘心,就算是天生为奴,她们心底里也有反抗的种子,她们要反抗,她们拒绝这样的命运,即使是死,即使身死魂消,她们也要反抗。
凌云是上天赐予青乌子的机会,凌云太强大了,她攻破丹赵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