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辙好笑地看着那丰盛的一桌,“真的够了,姐,四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万一呢,阳阳看着饭量就大,人家头一次来家里玩,总不能连饭都招待不好。”易真又拍拍他,“快去,多一道菜有什么大不了的。”
易辙知道她有多重视今天,为了这一桌子易真还提前问过高天阳和梁瑾的喜好,光一个菜单反复琢磨修改了好几次,但就是因为这样,即便已经准备很充分了,也仍然担心会不会有某些地方还欠缺。
是以他也不再劝了,拿上手机就出了门。
“真真姐,易辙干嘛去了?”
高天阳和梁瑾被扑鼻的香味勾出来,正巧看到易辙关门的背影。
“怕不够吃,让他去饭店再买一些。”易真盛了饭过来,“饿了吧?你们先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够吃够吃。”高天阳和梁瑾都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碗筷。
高天阳“嘿嘿”一笑,“我们等易辙一起吧。”
易真笑着点点头,又去给他们倒饮料。
高天阳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易真做菜很有饭店的风格,重油重盐,色泽非常讲究,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高天阳胳膊肘捅了捅梁瑾,用嘴型问她,“我们先尝一个?”
“出息。”梁瑾翻了个白眼。
易真转回身时看到他俩挤眉弄眼的,不禁笑道:“想吃就吃吧,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吃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高天阳还是克制地没有动筷子,易辙不在,易真也不擅长聊天,只好又挨个给他们盛了碗汤。
高天阳和谁都能聊起来,他咧着张笑脸,轻松化去了那阵若有似无的尴尬。
“真真姐,怪不得易辙一直不肯让我们来玩呢,他是怕我吃过你做的菜之后赖着不走吧?!”
易真和梁瑾都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易真道:“你都还没吃,怎么就知道好吃了?”
“那当然。”高天阳一扯嘴角,“要是不好吃,易辙能挑食到吃不下学校的饭?”
易真嘴角的笑顿了顿,“小辙在学校很挑食么?”
易辙在吃的方面一向不讲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挑食的毛病。
“是啊,之前有段时间一天只吃那么一点,一会儿嫌口味重,一会儿嫌火候不到位,简直是挑到变态了,我吃着也没什么不对的啊。”他说着还冲着梁瑾抬了抬下巴,“是吧?”
梁瑾点头后,他才又说:“有次低血糖趴在桌上跟昏过去了一样,把我俩都吓了一大跳,这时候他才知道丢人,让我们不能把他挑嘴的事情说出去。”
似是难得掌握了易辙的把柄,高天阳眉飞色舞地说得起劲,梁瑾好几次给他使眼色他都没看见。
易真脸色白了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手心突然冒了汗,“那段时间他有点头疼,可能是因为这个食欲不太好。”
“有吗?”高天阳跟梁瑾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有疑惑,“没听他说过有头疼的毛病啊,除了不吃东西以外都挺正常的,嘿你别说,就算是他饿的没劲的时候,打我也依旧很疼!”
易真双手在桌下紧紧攥住,瞳孔慌乱地颤动着,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起,又很快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小辙搬回学校住的那段时间,听你们班主任说,他经常头疼请假”她用力掐了掐手心,才能继续说下去,“可能你们没印象了”
高天阳突然哈哈笑起来,“真真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不想上课去请假的,十个有七个是头疼,万能好用嗷!你打我干嘛!”
他被梁瑾一巴掌抽在后背,痛得五官扭曲。
梁瑾瞪眼示意他看看现在的情况,他这才发现易真煞白的脸色,当即心里一咯噔,“完蛋了”叁个大字瞬间印在了脑门上。
无意间在同学姐姐面前揭了他老底,把姐姐脸都气白了,这还有救吗?
“那个真真姐,别人可能是骗假,但易辙不会!他肯定真的是头疼,疼到受不了了才请假的!”
高天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梁瑾没眼看地捂住眼睛。
这个蠢货
就在高天阳急得要跳起来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易辙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上拎着打包的菜,呼吸间绵延出一片白雾。
他先是看到易真微微弯着的背,而后就是高天阳和梁瑾惊恐无措的眼神。
“怎么了?”
他关上门走到桌边,易真已经拍了拍脸,先一步站了起来,“没什么,刚在跟阳阳和小瑾聊你们学校的事情。”
“是么?”易辙笑了笑,猜也知道这俩肯定添油加醋吐槽他了,不然见了他也不会是这德行。
他又不动声色看了看易真,见她没什么异常,应该是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高天阳眼珠子滴溜溜转,见危机解除了,连忙嚷嚷着饿,端起米饭就干塞了一大口。
易辙点了一份小炒黄牛肉,这下小餐桌是真的被餐盘挤得毫无空隙,放眼望去便是一片鲜润的油色。
饭间气氛很好,有高天阳这个活宝在,基本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易真吃的不多,就在一旁笑着听他们聊天,高天阳饭量确实大,出乎易真预料的是,梁瑾战斗力也不弱,再加上易辙,最后一桌子菜居然被消灭光了,连汤都没剩下。
易真把易辙之前打地铺的铺盖拿出来,又在上面垫了两床被子,在空调下面被吹得软乎乎的,比坐在床上舒服。
叁人并排靠坐在床尾,高天阳满足地摸着肚子,梁瑾则按了按身下柔软的棉被,“这能放地上么,会不会脏,我们还是坐椅子上去吧。”
“没事。”易辙说,“这是我打地铺的垫子,本身就放地上的,没关系。”
“你你平时睡地上?”梁瑾诧异地看向他。
而后猛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两个被筒,突然暗暗松了口气。
“是啊,不然老大睡哪,这只有一张床。”高天阳满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优越,他们两个总会莫名其妙在谁对易辙更了解上面较量起来。
梁瑾突然笑了起来,高天阳一愣,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她已经越过他看向易辙了。
他摸了摸脑袋,没再跟她对呛。
去别人家里做客好像都少不了要看童年照片的传统,高天阳和梁瑾也不例外,不过易辙小时候生存都是难题,也不可能会有条件拍照片。
“其实有一张。”易真在易辙泼两人冷水时突然开口。
易辙拧眉看她,“姐!”
“看一下有什么关系。”易真好脾气地笑了笑,在高天阳和梁瑾兴奋的叫声里从衣柜深处拿出了一个铁盒子。
盒子边缘已经生锈了,打开还要费些力气,易辙想来抢,被高天阳嘻嘻哈哈地搡到了一边。
易真回头冲易辙笑了笑,他便妥协了,只叹了口气。
那边叁个脑袋已经凑在一起等待铁盒开启。
盒子里装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一角五角的硬币、削到根部笔尖也被写圆了的铅笔、只剩下半边脸的玻璃小人,都是易辙小时候的东西,被易真小心地保存了起来。
贴着盒壁处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易真把它拿出来,托在手心。
高天阳和梁瑾凑近看了看,齐齐惊呼:“好可爱!”
画面上是一高一矮两个孩子,面容有些饥瘦,但是五官漂亮精致,两个人都留着相同的妹妹头,手牵着手,个子稍矮些的有点拘谨,贴在高一些的孩子身上。
易真还能回忆起那个照相馆的老爷爷哄易辙的样子,“小辙别怕,挨着你姐姐,哎对喽,看爷爷这边。”
泛旧的老照片将易辙发尾的参差不齐也虚化了,那时候秦绢已经去世一年多,易华先发病不知所踪,易真独自带着弟弟,能吃饱饭已是勉强,没有钱给他理发,易辙自己也不在意,便任由长着。
实在长了,易真就自己拿剪刀给他剪,两人留了很长时间同样的发型,易辙小时候乖乖巧巧的,不说话的时候经常会被误认为是小姑娘,比易真还招大人喜欢,只不过他不亲外人,只粘着姐姐。
那时候两人得亏受了一些好心邻里的接济,不然能不能活下来还真的难说。
照相馆倒闭前,爷爷特地把两人喊过去,留下了这张照片。
易真也一直保留着,走到哪里都没丢下过。
易辙背对着他们,抓抓耳朵挠挠头,显然是不太想面对那个造型。
但是高天阳和梁瑾却喜欢的紧,拿着照片左看看右看看,还要放在易辙脸边做对比,好险没给人惹炸毛。
那叁个人闹了起来,易真小心地把照片放了回去,她摸了摸照片上易辙稚嫩的小脸,又看向如今那张俊秀隽永的面孔,不禁有些恍惚。
弟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他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她拖累,一辈子逃离不了和亲姐姐乱伦的恶名。
易真闭了闭眼,将照片和她难以诉说的心思都锁在了铁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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