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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由衷道,“我不懂很少佩服人,你却是一个,关在此处,都困不住你通身的气派。”
    宁王分明除去贵族衣衫配饰,只穿着了浅金内单,连发髻都散了,只是简单一缕束在背后,他听见不懂的恭维,不怒不喜,走近了几步,通过根根铁栅直面不懂,今日才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对手。
    不懂多年来终于有了机会和他单独畅谈,“你知道吗?当年在梅龙镇初见,我就不喜与你接触,因为你总是带着功利,算计人心,任何人在你心中,都只有两种归类,一种是被你利用达成野心,另一种是毫无价值随意抛弃。”
    宁王有些意外不懂对他的直言相对,他忍住了肩膀伤口阵阵痛感,饶有兴趣的继续听着不懂说道,“你蓄谋已久,觊觎皇位,亲近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巧取信任,扩大势力,又收拾了四王,在朝中权力无人能敌,再利用瓦剌哈撒挑起两国争端,搅浑时局,想要趁战争一起坐收渔利,你在江西多行不义,巧取豪夺,侵吞民财,所得巨额金银在朝中行贿无数,广收人心。”不懂一口气说完,看着宁王。
    宁王哼笑一声,不屑反驳。
    不懂也走近了几步,与他四目相对,“可是,有时候我也真的不明白……”他边说边露出了愁容。
    “不明白什么?天下还有你太傅不明白的?”宁王揶揄道。
    不懂不理会宁王的嘲讽,决意一吐为快,“我不明白,先帝时,你在江南辛苦数月修建河堤不留姓名,皇上初登基时,人人都退缩,只有你愿意只身前去大宁对抗兀良哈,收复你祖上也是大明的失地,还有今年,明明是你挑起了争端,杀了撒哈,惹瓦剌报仇,知道皇上御驾亲征瓦剌,京城空虚兵力不足,却没有起兵,反而是皇上回京,兵力部署完毕后才起兵反叛,你这是自信过度,还是误判失误,又或者是真正心有大明,守住这朱姓天下,只想要换个皇帝?”不懂句句深刻,已经击中宁王心中要害。
    宁王收起了笑容,侧身回避了这些疑问,若真真铁石心肠,恐怕江山早就易主了,他近日也才认清了之前的无数次“失误”……
    “不懂,”朱厚照生死不明,也许下一刻就是处决的毒酒到来之时,宁王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与不懂最后的见面,“你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不屑为官又大权大手,你可有想过你的退路?”
    “你就担心你自己吧,我就不劳烦你了。”不懂耐心不佳,却惊异宁王居然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聊天了,宁王再次回首,看着不懂,走出了那块阳光投射处,整个人又陷入了昏黄明暗的室内微弱光线中,宁王的五官都有些朦胧,“不懂,你太重感情了……”宁王感慨道。“你是先帝之子?”
    不懂不再是惊异,而是瞬间坠入万年寒冰。
    石门并未关闭,门口另一人的身影闪现。
    “哼,看来我猜的没错。”宁王一笑,他伤病在身,又经历了整晚的变故,体力早已不支,整个人都有些颓败,连不懂这从不注重他人外貌的看来,都感慨宁王这脆弱的美感,他忽而明白朱厚照有时看向宁王眼神的含义。
    “你留在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君臣大义,兄弟情深?”宁王真的不解。
    不懂恨不得捂住耳朵,他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缘由,但连自己也要故作不知。他实在不想听见宁王发问,连忙反驳道,“那你呢?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去向皇上禀明,那他杀了我?”
    宁王释怀道,“杀了你?人生得了一个好的对手,比得到一个知己都难求。”
    这么多年,不懂才意识到,原来宁王早就可以对自己暗下杀手,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他把自己的身世暗示给皇上,早就没有自己的生路,何况是打理朝政实现报国安民的理想。他真正的开始钦佩宁王的气度和胸怀,也许刚才自己对他的一番指责更是片面误解。明明他才是胜利的一方,而在这囚牢中,输的一败涂地,不懂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王转身不再看他,“当年在梅龙镇我就怀疑你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派人在江南打探你的身世,其实并无所获,你过往一切没有一点痕迹,就是被人刻意抹去的。近日,我才发现,你对朱厚照的忠诚太过强烈,一个人来历不明的再如何尽忠报国,也得不到先帝临终单独所托……只有先帝才能让你换个身份活着,交予你兵权,费尽心力用这种方式保全你,让你功劳天下皆知,让他朱厚照都不能杀了你。”
    不懂心绪震动,他呆呆的看着宁王,他这才后怕原来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对手。宁王败给了自己,并不是任何人。宁王他什么都能掌控,却唯独没有明辨自己的心中不忍,而不懂却知道此生之心也在一人,只有这一点,宁王不如自己,或许只有这一点才是他唯一的弱点,而利用了这一点的朱厚照才能反败为胜。
    不懂听的酣畅淋漓,诚如宁王所说,人生得到了一个好的对手,他交心后默默转身告辞,“不懂,你走吧……”宁王在他身后正色道,“走的越远越好……”
    不懂先前对他倒行逆施,陷万民于战火的行为,因为这一句,在此刻全部忘记,不懂忍住了眼底的泪水,原来懂得自己的不是朱厚照,却是他。
    不懂心事重重走出宫苑,根本没有发现,朱厚照就掩身入口处。朱厚照伤势轻微,休息了一夜,方才转醒,不见了宁王,疯狂的来此找寻,刚踏足室内,就听见了那句,“你是先帝之子。”他整个人不啻于听闻了惊雷巨响,这两个人,一个利用了自己的至情,另一个居然利用了自己的亲情!不懂他明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却始终隐瞒还终日玩弄朝政,朱宸濠他更是以取自己性命为毕生所求,堂堂大明的天子,原来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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