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胤祉。”康熙脸色不大好看。
元栖一下子没忍住,立时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不相信,“不可能!”
康熙面带疑惑,“为何?”
“三阿哥的外家马佳氏虽然是大姓,可是荣妃这一支并不出挑,他哪来的人敢为他做这些事?”元栖回答的有理有据,“再者,他和胤禛素无恩怨,为什么要这么做?”
康熙一愣,满脸都是无奈之色,“我查出来的你不信,那你觉得会是谁?”
“我一醒来,便听说毓庆宫上上下下都换了人,是您亲自下的旨意。”元栖抿抿唇,就差直说她怀疑的是太子了。
康熙不由捏着手上的扳指转了转,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隐含着怒火,他沉声问:“你怀疑是太子?”
元栖垂眸不敢看他,接着道:“太子是储君,外家是声名显赫的赫舍里氏,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前朝,都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他效力。”
“皇贵妃又素有副后之称,胤禛和小十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难免会有人忌惮——”
然而只看康熙越上扬的嘴角,她就知道自己说的多半有误,故而语气越来越弱。
“我又不懂前朝这些事情,你又这么遮遮掩掩不告诉我实情。”
元栖说着,越发觉得委屈,不由大着胆子抬眼瞪着康熙,昨夜的惊吓还历历在目,她现在还有些后怕呢。
康熙脸色发黑,愈发无奈,“我方才也只说了一句话。”
“那您说,三阿哥为什么要对胤禛和小十出手?”元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多有不敬,不知不觉换了语气。
“此事说来倒也怪我。”康熙道,“去年巡幸塞外,姑母曾提议过,想要宁楚格将来下嫁与她的幼孙。”
元栖一下子紧张起来,康熙口中的姑母也只有固伦淑慧长公主了,她嫁去的是蒙古巴林部,她的孙子自然也是蒙古王公。可宁楚格现在才一岁大呢,哪有这个时候就议定婚事的道理?
她牢牢抓住康熙的胳膊,急切道:“您没答应吧?”
康熙摇头,示意她不必着急,“我本就打算将布顺达指给姑母的长孙,巴林部有一位公主就已经足够了。”
他接着道:“这本是姑母和我私下说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胤祉耳朵里,他以为是你为了不让宁楚格去,私下给胤禛传话说了什么,才要把他姐姐嫁去蒙古,故而心里生了怨气,又在身边那些奴才的诱导之下,才做出了这样残害手足的事情。”
元栖攥紧了拳头,满脸怒气,“三阿哥原本打算对胤禛他们做什么!?”
“绝嗣汤。”
“什么!?”元栖不由怔住了,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咬牙道:“他要给胤禛和小十下绝嗣汤!?”
绝嗣汤,听起来好似除了无法生育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可那样猛烈的药性,小十才四岁,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了!?
这药一旦喝下,只怕不光无法生育,就连寿命也要大受影响,一个不能上马提弓,体弱多病的阿哥,和废人有什么分别!?
更不用说胤禛了,一个无法生育的阿哥,就算再怎么有才能,康熙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继承大位!
作者有话说:
想了下还是提前修改啦,新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更新时间,新章24小时之内的评论发红包。昨天确实状态不够好,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第八十章
“既然知道幕后主使的是三阿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元栖连忙问道。
康熙既然会把来龙去脉通通告知于她,想必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近支宗室之中,如今只有隆禧无嗣。”康熙亦对这个儿子深恶痛绝。
绝嗣汤一事虽不是胤祉亲为,可这样阴毒的法子,却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心肠,康熙不免就想到了荣妃,若是她这个做额娘的为人清正,胤祉也不会长成如今这幅样子!
元栖松开死死咬着的唇瓣,不甘道:“难道只是把他过继出去么?”
她知道这于皇室而言是兄弟相残的丑闻,可三阿哥被过继出去,依旧能承袭纯亲王的爵位,康熙自己给儿子封爵时都没这么痛快呢!
把三阿哥过继出去,反而能叫他远离夺嫡,一生富贵无忧,这是驱逐还是厚待?
元栖冷冷看着康熙不开口。
康熙眸色渐深,幽幽道:“再过分些,只怕会有人猜疑胤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若是畏惧人言,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元栖冷哼一声,旋即忿忿道:“胤禛和小十差点就出了事,您如今若只是这么轻飘飘放过始作俑者,叫我和孩子们怎么想?”
康熙面露怅然,“你想如何?”
元栖微抬下巴,目光冷锐,咬牙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康熙豁然起身,皱眉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元栖脊背挺直,毫不退让,“他既然敢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就该知道事情败露之后会是什么下场!我不过是要他自作自受,又没真要了他的命!”
“您若是不答应,我也有的是法子,迟早让三阿哥自己喝了那碗药。”元栖恨声道,“您能拦得住我一次两次,拦不住我一辈子!”
“他——”康熙拧眉,沉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想到有人会真的去做。”
“那是谁做的?谋害皇子这个罪名,足够将那人满门抄斩,挫骨扬灰了吧?”元栖眼中含泪,步步紧逼。
“胤祉身边与此事相关之人,我都已经处理了。不信,你自可以命你那个侄子去探听一二。”康熙按着眉心,似乎是极为头疼的模样。
元栖仍旧蹙着眉,道:“那三阿哥过继出去之后,只能是郡王爵位,既是外男,也不该再和荣妃私下相见,更不该和从前一般称呼相处。”
这一夜,康熙罕见的没有宿在永寿宫中,元栖亦不想和他同宿。
三阿哥过继,几个阿哥身边的人几乎也都被换了一批,不知道是为了防止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还是为了掩饰毓庆宫的动静。
元栖倚在榻上,彻夜难眠。
就算此事是一力支持三阿哥的人自作主张,可谁能如此轻易就探听到康熙和淑慧长公主的对话?
太子在这件事上难道就没有参与一丝一毫?
那一日梁九功拦住她,是为了能让谁及时离开乾清宫?
那日胤禛临走时的神情,更是叫她疑心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乾清宫中,亦是灯火通明。
康熙面色肃然,冷冷盯着跪在下方的太子,“朕和淑慧公主密谈之事,你是无意之间说出去的?”
当日密谈,确实只有他们三人在场。
太子额上冷汗涔涔,心内也有些委屈,低声道:“回汗阿玛的话,儿子以为三弟早就知道此事,故而没有隐瞒,但儿子并未提及皇贵妃的小公主。”
“那胤祉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太子苦着脸,昨夜开始,汗阿玛就命他在后殿中跪着回想,今夜亦是如此,可就算跪废了膝盖,他又怎么能记起来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
汗阿玛待皇贵妃可真是如珠似宝,四弟和十弟明明没有出事,三弟便已经被过继出去,这要是真出事了,只怕他这个太子也难逃干系。
等等——
太子面色忽而一变,他想起来了!
那日夜间,他曾在酒后随口和自己的哈哈珠子常海说过什么,常海之父是他的外祖,可如今整个赫舍里氏都以索额图为主,常海自是不会例外!
太子神色的变化逃不过康熙的眼睛,后者冷哼一声,“想起来了就说!”
天边微微泛白时,元栖才有了几丝睡意。
翌日清晨,元栖尚未起身,便听说荣妃一大早起来,跪在了永寿宫正殿外头,任谁去劝也不肯起来。
隔着支开的雕花窗户遥遥看去,荣妃一身素衣,未着珠翠,孤零零跪在阶下,仿佛察觉不到周围宫人们诧异的目光似的。
“请她进来吧。”
荣妃面色蜡黄,眼眶微红,被人搀着踉踉跄跄进了殿。见了元栖,她推开宫人的搀扶,猛地又跪倒在地,嘴唇微颤,哀求道:“皇贵妃娘娘,求您放过胤祉吧!他不过是个孩子,如何敢做出那般恶毒之事?妾如今仅有他一个儿子了......”
元栖打量着她如今的落魄模样,倒是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淡淡道:“你只有三阿哥一个儿子,本宫也只有四阿哥和十阿哥两个儿子。你如今是什么感觉,昨日本宫听说四阿哥和十阿哥出事时就是什么感觉。”
见荣妃还要再说,她冷冷扫去一眼,“三阿哥究竟做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三阿哥出继,是皇上的决定,若让本宫来,本宫会令他将那碗绝嗣汤一滴不落的喝下去!”
荣妃身子骤然一软,无力的瘫倒在地,目光中满是绝望之色。
见状,元栖也只是目光冷淡,轻声吩咐身边的贺儿:“找两个人,给荣妃稍作梳洗,送回钟粹宫。”
三阿哥要被过继给纯亲王一事,顿时在后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过继出去,即刻便是郡王爵位,但皇帝的儿子和皇帝的侄子可就差太远了。
兼之昨夜康熙来过永寿宫,不少嫔妃都想登门拜访,打探一二。
元栖皆不打算见,唯独见了宜妃一人。
要打听太子那日的行踪,必然要找到从毓庆宫打发出去的奴才去处,宜妃的阿玛三官保前年升任了内务府佐领,倒是方便,她现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听说昨夜至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宜妃亦是后怕不已,“平日里倒是一点没觉着三阿哥是这样的人。”
得知她要查毓庆宫赶出去的宫人行踪,宜妃亦没有推辞。
元栖低声叮嘱:“此事须得抓紧时间,但也不好操之过急,叫旁人知晓。”
宜妃自然才道,面露愕然:“你是怀疑此事和太子有关?”
元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我只想知道真相。”
紧跟着上门来的便是将近七个月身孕的德妃。
得知四阿哥如今不在永寿宫,她也并没说什么,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临走时才踌躇着问:“四阿哥还安好吧?”
见元栖点点头,她方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她如今也算是想通了,四阿哥已经被改了玉蝶,除非日后皇贵妃犯下大错,否则决计不可能再改回来。与其日日怀着不甘心的念头去讨好皇贵妃,不如彻底些放下这个心结,让自己也能好受些。
六阿哥聪慧可爱,这个才是独属于她的儿子。
十一月,章佳贵人产下了一位小公主。
此事正值太皇太后病重,这位历经三朝的睿智女子,即将走到她生命的终点。
康熙对太皇太后的感情至诚至深,昼夜不离,侍奉汤药,甚至还亲自率领大臣,向上天祷告,甘愿用自己的寿数换得太皇太后病愈。
后宫诸人也都轮流侍疾,抄写佛经,加上整个太医院的精心照顾,却仍然没能改变这上天注定的结局。
宫中大丧,春节虽不能大过,但该有的祭祀仪式不能很少,康熙一股脑儿都推给了太子,自己则在孝庄太后灵前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