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魏长明齐名之人,倒是不容小觑。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到她了。
大帐之中有一榉木坐榻,锦衣华服的男子身倚小几,长眸低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的翡翠扳指。此人多半就是萧予正了。
他左侧的文官执笔问道:“名字?”
“晏语柔。”云芜绿答。
“年岁?”
“双九。”
“乙。”萧予正忽然开口,声色漠然,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是。”文官摆了摆手,随即有人将云芜绿从大帐的另一端押了出去。
此时天已大亮,但阴云蔽日,所见之处皆是灰蒙。军营里士兵往来巡逻,面容木讷,看不出任何生气。
云芜绿被押入一间阴暗的刑房。她前面的女子刚受完刑,被士兵架了出来,与云芜绿擦肩而过。云芜绿看到女人的袖子上有晕染开的血迹,不由地皱眉。
刑房内有几个五大叁粗的士兵,一人守着炭盆,一人拿着鞭子,还有叁人看守。
云芜绿刚进入刑房,便被人按在条凳上。一双粗糙的手粗暴地撸起她的衣袖,伴随左手手臂的刺痛,她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为何?”她强忍着怒意问。
许是她眼中的愤怒让这些士兵来了兴致,便好心地解释道:“你是乙等贱奴,自然要打上烙印。”
“乙等贱奴……”云芜绿低喃。难道这是萧予正给奴隶的划分?
“对,乙等,甲乙丙丁,位列次等,可是大大的恩赐啊!”
“恩赐?”云芜绿哂笑。原来所谓的恩赐,就要经历烙刑啊!
“当然,要是落到丁等,是要直接杀头炼油的!”
“炼油?”
云芜绿的话一出口,众人立刻噤声,面面相觑。她还没来得及再问,便被推搡出了刑房,押向牢房。
逼仄的牢房中挤满了狼狈的女子。牢中有一堵厚实的砖墙,上方是一扇四四方方的小窗。云芜绿走到窗边,扒着栏杆,踮起脚,能看到外头的动静。士兵往来不休,偶尔有将领打马路过。
不一会,她的手臂有些生疼。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是一个“乙”字。这个牢房里所有人的左臂之上都有这么一个印记。
捱到晌午,有士兵过来放饭,每人一个拳头大的玉米窝窝头。一个牢房只能分到一桶水,并无碗筷,口渴之人得自己用手舀着喝。若是内急,也无法出去,只能就地解决。半日过去,牢房弥漫着腥臊的恶臭。
日头渐西,外面反倒喧嚣四起。
云芜绿向外看去,只见斜晖之下,远处生出一道亮光,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云芜绿握着栏杆,不解地道。
一股焦糊刺鼻的味道从外头窜了进来,牢中响起了啜泣之声。
“这在烧什么?”云芜绿不解地问。这股令人作呕的味是硫磺燃烧之味。
“你不知道吗?”一个身形较为魁梧,粗眉大眼的女子挤到她身边,怨恨地盯着远方升起的浓烟。
云芜绿摇首。
“他们在烧燕人。”女子一拳砸在墙面,竟砸出了一个浅坑。
“燕人?”云芜绿惊问。她陪伴魏长明多年,深知魏长明绝不是草菅人命之人。魏长明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与俘虏打交道。
“对,他们杀人取脂,炼化成灯油。萧予正那狗东西,要在大兴佛寺供奉万盏用人油燃起的长明灯!”
“竟有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云芜绿怒斥。
“只恨我手无寸铁,要不然就与他们拼命了!”那女子愤恨道。
云芜绿搭上她的手腕,颔首道:“此事,定不能这么了了。”
女子甩开云芜绿的手:“你都自身难保了,难道还能杀出去不成?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女子说完,便隐到了墙角,不再理她。
云芜绿的目光扫过牢房。尽管这些女子眼中满是恨意,但身子却如惊弓之鸟般蜷缩。恨意,在恐惧面前不值得一提。
这不行。
在乱世之中,没有信念,便没有勇气。失去了勇气,就无法去抗争。
她要给这些人,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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