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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娘醒了。
    已至落日时分,余霞散绮,透过纤薄窗纸,在榻上铺开浅橙色的光晕。
    她推开门,见小九在院子里喂鸽子。小九捏着一个烧饼,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地上撕。他撕得极慢,看几只鸽子为这小小的饼子争得你死我活,而后他哈哈大笑。
    听到开门声,他侧首:“阿姐,你醒了啊。凉州境内的鸽子都回来了。”
    “纸条呢?”
    “在这里。”小九直接扔了饼子,从怀中摸出一打纸条。
    吴三娘接过,匆匆看完。大致估算一下,上半夜能到的只有老方,下半夜和明日能来个五六人,剩下的要后日才能到。明日可用的只有七八人,也就如此了。
    “接下来几日,会有门人前来,你负责接待。我们就等到明日晌午,届时我有事交代。”
    “是。”小九应道。
    吴三娘心事重重地把纸条肉成一团,小九凑到她身边,小声地问:“阿姐,昨夜你是不是杀人了?”
    “为何这么问?”吴三娘皱眉问。
    “我早上起来,感觉店中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我又给店里清洗一遍,还熏了艾草。”yūzんаIωūνIρ.ℂōм(yuzhaiwuvip.com)
    “嗯,做得好。”吴三娘随口夸道。小九的鼻子要比普通人灵,他要是认为没有味道,那就是真没味道了。
    “阿姐,你杀的是谁?”小九压低声问。
    吴三娘拽住他的衣袖问:“外头有风声吗?”
    小九摇了摇首:“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吴三娘拍了拍他的手:“那就当无事发生吧。”
    “哦,好。”
    吴三娘进屋把手中的纸条都烧了。忽而,屋顶传来“窸窣窸窣”的声音,院子内的白鸽吓得胡乱扑腾。
    应该是老方来了。老方是边疆的游牧民族,擅长驯鹰,屋顶的那个声音多半是他的鹰弄出来的。
    小九出去开门,将一位身着牛皮甲的壮汉给迎了进来。男人手臂上裹有皮制腕具,面容黝黑,方脸细眉,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宗主呢?”老方走入院中,并未见到吴三娘,便着急询问。
    “方叔请进,宗主随后就来。”小九将老方请进屋,又奉上新鲜泡的青茶。
    吴三娘走至大堂之中,老方连忙放下茶盏,倏得跪地:“宗主,方某有要事禀告。某收到宗主的消息后,昼夜奔赴而来。途中发现匈奴踪迹,恐大军绕道张掖,直奔武威!”
    吴三娘和小九的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你可看清楚了?”吴三娘面容问道。
    “看清楚了。距张掖五十里之处,某看到大量马蹄印记。某遣火眼探查,确有匈奴大军向武威奔袭。算算时辰,明日便到了。”火眼是他的鹰,因眼角下有一根红色杂毛而得名。
    “明日?这也太快了吧?”小九惊呼。
    “小九,你现在带着老方去见吴仁吴大人,将匈奴的动向告知。”
    “阿姐,你呢?”小九问。
    “我今晚有事。明日清晨,所有人在此等我。”
    “好,那我现在就带方叔去见吴大人。”
    小九一走,吴三娘换了一身夜行服,趁着夜色,摸黑翻墙出了城。
    自从知晓匈奴的箱子有异之后,她本想着凭借着店中这些年来所藏的桐油将一百号左右的木箱付之一炬。不过,匈奴大军压境,那箱子之事也没那么迫切了,解武威之难才是火烧眉毛之事。
    匈奴敢绕道张掖,有两层考虑:一是城中有内应,二是认为自己乃虎狼之师,所向披靡。匈奴之策,颇为缜密与大胆,但百密终有一疏。只要武威能拖住匈奴,武威与张掖便能将匈奴前后夹击,来个瓮中捉鳖。若是武威不幸失守,张掖便会成为孤城,被匈奴围困。此局已开,武威必须守住。
    她手头人少,当然不能让这几个人去以卵击石,不过破匈奴之锐气也是够的。
    她蹲下身,拽起一把草,枯h生y,看上去极易燃烧。武威入夏之后,只下过昨日的一场雨。那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历经了一整日的曝晒,地面又旱得不行,草木枯萎。凉州多是戈壁,唯有城池附近才能见着大片草地,这也给她些许启发。
    她在城外跑了一大圈,除了极个别几处的草湿气过重之外,其余的皆能点燃。有这些草的助力,或许不仅仅是杀匈奴的锐气了。既然匈奴敢打汉地的主意,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想好了如何对付城外的匈奴大军,她开始布局城内。原先为城内匈奴准备的桐油要用到城外战场,她便只能在城中来个出其不意,搅乱一下匈奴的计划。
    一个时辰后,城东出了乱子。
    围坐在一起的匈奴看到山上竹林里吊着一个白衣女鬼。夜里黑黢黢的,白衣女鬼的衣裳却映着月色,一眼就让人瞧见。
    汉地的鬼虽然不如匈奴的狞恶,但看上去更为Y森。匈奴纷纷止住议论,拔出腰间长刀。
    女鬼俯身低掠,手中不知散了一把什么,匈奴用刀背相挡,只听“叮叮当当”的脆音。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柳叶。再抬头之时,女鬼早已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有人低呼:“救命!”
    众人围到木箱边,只见有一个木箱之上扎了一朵枯木月季花,银白无瑕,傲霜怒放。枯木扎穿了箱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呼救。
    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掀箱子,要比往常多费些力气。甫一开箱,鲜血四溅,待血流得差不多,众人这才看清眼前之景。箱子中抱膝坐着两人,一个被月季花的jg扎中后颈,已经断气,另一人吓得面如死灰,只是低声喊着“救命”。
    有人拔下那枯木月季花,奉给匈奴的领头之人金獯。常年拿着刀鋋的手,乍拿到这朵花,只觉得娇弱。细看之下,觉得大有玄机。这花似真非真,枯木上的刺被磨平,底部削尖,这才能刺入木箱之中。他不过捏了片刻,此花便开始枯萎,化作一团黑色的膏T,沾在枯木之上。
    “是春风渡。”有人在边上提醒。
    “什么?”
    “是个江湖门派,以枯木四季花为信,有一白一红两花,白花为介入,红花为撒手,白花始,红花终。不过春风渡势力多在大周东南,不知为何跑到此处寻我们的麻烦。”
    “江湖门派,不足为虑。待我们拿下武威,再寻仇也不迟。”金獯捏断了枯木。小小江湖门派,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金大人,我听说此地闹贼,人没事吧?有无丢财?”隔着院子,崔攀在外大喊。
    金獯扫了一眼众人,压低声道:“速速把此地打扫了。今夜之事,不可妄议,切不能耽误明日大计。”
    “是。”众人应道。
    金獯走出大门。崔攀领着乌泱泱的一群士兵守在院子外,一见到金獯便高声询问:“金大人可有事?”
    “无事。贼人已走,崔大人请回吧。”
    崔攀颔首,骑马调转了头。马蹄声远去,士兵却没跟着走。
    “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金獯急问。
    “回金大人,城中闹贼,崔大人派我们过来护卫大人们的安危,务必要确保明日大人们能够安全赴宴。”
    金獯看士兵将整座山围了水泄不通,苍蝇无法飞进,更无法飞出。
    也罢。只要明日能赴宴,先暂且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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