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将军?”薛执诧异地挑了下眉。
门口那位大将军黑着脸,抬手按在了门上。
陆绥铮用力往里推,薛执下意识发力,同他对抗。
陆绥铮脸色更加难看,加了力道,势必要进门。
“怎么,不能进?”
薛执纹丝不动,手按着门板,脸上的情绪淡了下去。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陆绥铮冷笑了声,突然松手,转身往外走。
一方猝不及防卸了力,按理说寻常人都来不及反应,门板会重重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电光火石间——
在门即将碰上的时候,薛执立刻收了力道,又往反方向拽了下。
没有响动,床榻上的女孩仍安稳睡着。
薛执回头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
陆绥铮站在院子里,拧着眉看着这一幕。
等男人从房间中走出时,他心底的不安更浓。
今日的宣王似乎有哪里变了。
“我女儿呢?!”
薛执道:“她还睡着。”
陆绥铮眼神顿时犀利,他的目光化为刀子,一寸一寸地扫过薛执的脸,脖子,还有他的身体。
他脸色难看,哆嗦着手,指着薛执的卧房问:“她整晚都和你在一起?!!”
薛执目光坦荡,“是。”
“你个畜生!”
陆绥铮怒不可遏,抬起拳头就朝薛执的脸上砸去。
啪——!!
薛执蓦地接住了陆绥铮的拳头。
同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他和韩恣行之间。
但陆绥铮可不是韩恣行能比的,他此刻滔天怒火烧得正旺,红着眼眶加重力道。
薛执蹙了下眉,后退半步。
如此下去,动静闹得太大,定会将小姑娘吵醒。
薛执低声道:“大将军,本王并未欺负她。”
“你把她留在房里一夜,难道不是欺负她?”陆绥铮如发怒的豹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你不是说喜欢她?就这么不顾她的名节?!她还未出阁,你要她遭人议论吗?!你这王府的人会怎么看她?!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陆绥铮一把将薛执的手甩开,也没再打他。
他颤着声音,咬牙切齿:“宣王殿下,本将欣赏你才愿意跟你站在一条船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女儿的吗?!”
薛执沉默了片刻,嗓音艰涩:“可她在哭。”
几个字顿时叫陆绥铮哑了声音。
他怔怔地,“……哭?”
薛执垂下头,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昨夜梦魇,哭着醒来两次,您叫本王如何能走呢?”
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在哭,在害怕啊。
她需要他。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院中陷入难捱的寂静。
即便睡前表现得如何乐观,可她梦中依旧是怕的。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怎么会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无非是粉饰太平罢了。
她不想叫他担忧,所以开那些玩笑。
可是薛执又如何不知,梦里的她依旧无助与恐惧。所以昨夜寻了借口,没有离开,不敢睡,一直陪着她。
果然,深夜听到了她压抑的痛苦的呼唤声。
“您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后悔将她留下。”薛执低声道。
陆绥铮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罢了……”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人,“我应该谢谢你。”
“对了,那个杂碎呢。”陆绥铮磨了磨牙,恨不得将人咬碎,“还在苏家?”
薛执低着头,继续沉默。
陆绥铮拧眉思忖,想到了什么,瞳中慢慢浮上一丝不可置信。
他张了张嘴,瞠目结舌道:“你,你不会……”
薛执抬眸,眼底还有未散去的冷意与杀气。
陆绥铮哑口无言,震惊地望着他。
半晌,他压低声音:“你亲自做的?”
“是。”
陆绥铮:“……”
苍天。
“那你,那你……那她……你们……”陆绥铮语无伦次,一时间缓不过来,他抹了把脸。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化为一句:
“罢了,我知道了。”
陆绥铮慢慢转身,打算离开。
薛执叫住他,“等她醒了,本王会亲自送她回去。”
“嗯,嗯……好。”陆绥铮脑子乱乱的,往外走。
“大将军,本王一刻都等不了了。”青年负手望着破晓时分的天空,低声道,“提前知会您一声。”
陆绥铮背对着他,沉默良久。
转身,神情复杂,“经此事后,殿下似与从前不同了。”
雷霆手腕,干脆利落,全然不似从前那个圆滑温和的宣王。
“您说笑了,本王一直是这个样子。”
薛执脸上再不见丝毫笑意,他摘下了那张伪装的善面,露出了他最本来的样子。
“是吗。”陆绥铮叹了声。
一贯如此,只不过现在不愿再装了。
陆绥铮慢慢朝外走,快出院子时,他又回头,目光在青年那纤细瘦弱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喃喃道:“劲儿怎么会那么大呢……”
摇摇头,走了。
陆绥铮回到家后,便将老夫人与大房所有仆从都关了起来,任由老夫人与苏氏如何闹都不松口。
他说自己重要的东西丢了,非得把所有家仆都聚在一起详查不可。
最后还真的在其中一人的枕头下找到了东西,遭了陆绥铮的一顿毒打,而后关了起来。
哪里是丢了东西,分明是陆绥铮害怕苏家安插进来的眼线再察觉到什么异样。与其担忧他会出去报信,不如直接关起来。
苏家和宫中定会掀起一场大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瞒好陆夕眠彻夜未归的事,以及斩断他陆家同苏家的关系。
至于宣王那边,他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去操心吧。
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陆绥铮才不会将女儿嫁过去。
王府那边,陆夕眠醒后又缠着人亲昵了许久。
她追问他,有没有收到那盆花。
薛执摇了摇头,昨日事情繁多,他还在同刑部的人说话,就见卫惩急匆匆地进来。
得知她出事,他紧急中断了公务,找到她后,一直都没得空。
卫惩把花盆抱了来,陆夕眠见花还好好的,长长松了口气。
她强调说这是第一盆她养活的花,要他好好养着。
薛执笑着应下。
午时,薛执亲自把人送回了将军府。并未多停留,盛着马车去了御司台。
到时,“客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这个许久,是八个时辰。
椅子上的男子见宣王进门,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他来这御司台没有十回也有五六回了,每次宣王姗姗来迟,都会笑着同他道歉说:
“李公子?抱歉,久等了。”
宣王就是这样,不管对方是否犯了错,也不管自己是否占理,他叫旁人久等,总是会先说声对不起。
李序应光是今年就听宣王殿下对他说过三回抱歉,次数多了,他便觉得自己了不得。再加上薛执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和气友善,李序应渐渐不把宣王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