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跳到河里的时候碰到头了吧?”
陶春兰忧心忡忡地伸出手,意欲查看女儿的头部。
舒云想要避开,但身上实在没力气,只能由着那只长着茧子的干瘦的手掌落到自己的头上。
“好像没什么问题啊,也没发烧。”陶春兰收回手,“二丫头,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舒云僵了片刻,喃喃道:“我,叫舒云。”
江海涛稍稍松了一口气:“还记得就好。”
“兴许是刚醒,还有点迷糊。”
陶春兰猜测,随即苦口婆心地劝道:“小云啊,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吧,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咱们乡下人读了高中就算是文化人了,已经比村里大部分孩子都强了。大学那是文曲星才能读的,咱们就不要强求了啊。”
江海涛也带着自责叹道:“是啊,都怪你爸没本事,挣不到钱,给你这么大的压力。爸对不起你们母女,唉……”
随着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劝说,无数信息潮水一般涌入舒云的大脑。
如今是1987年,自己这副身躯的全名叫江舒云,是华国东湖省安阳县青河村的村民。
父亲叫江海涛,母亲陶春兰,还有个五年前嫁到外县的大姐江秋月,以及即将升入初三的妹妹江晓雪。
江氏夫妻务农为生,家里种着十亩地,其中一大半是水稻,还有一点油菜和几种蔬菜。夫妻俩辛勤劳作一年的收成勉强够一家人吃用,以及供两个小女儿读书。
但三年前江海涛不慎摔坏了一条腿,丧失了部分劳动力,治伤花光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陶春兰又一向体弱,有些农活干不动,地里的产出就大不如以前,江家日子顿时捉襟见肘起来,成了村里的贫困户。
江舒云现年19岁,在安阳县三中上学,今年正好参加高考。
这姑娘本来成绩不错,正常发挥就能考上大学,期盼着以后能够出人投地,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穷困命运。然而时运不济,考前一天吃了变质腐坏的东西上吐下泻,导致状态不佳高考落榜。
消息出来后,江舒云又遭到一些村里人的冷嘲热讽,说她心比天高,但命里注定就是一只小土雀,不要痴心妄想着考上大学飞出去当凤凰。
双重打击之下,原身心绪低落,今天早上到村外的小清河边哭了一场,排解心中苦闷。结果一不留神掉进水里,幸好很快就被两个放牛的村里人发现,把她拉上来了。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只是一场意外,却被人传成她高考失利想不开,跳河自尽……
光怪陆离纷繁杂芜的信息充斥大脑,舒云一时间无法接受,内心一片惨淡。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让她落水陨命,托生在这样一个困顿贫苦的家庭?
陶春兰见闺女半天不做声,一副无动于衷的空洞表情,便抹着眼泪又道:“小云啊,听妈一句话,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太不值得了。”
江海涛将近一米八的敦实汉子也不由红了眼睛。
舒云感到心脏部位微微抽搐,传来一阵酸涩刺痛,那是原身与父母之间难以割舍的血缘亲情。
强忍片刻后,她模仿江氏夫妻说话的腔调和用词,生涩地应道:“你们放心,我不是投河自尽,只是意外落水,以后也不会再纠结高考的事情。不过现在我还有点不舒服,想再休息一会儿。”
夫妻俩一听顿时如释重负,连声道好,随即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舒云躺回床上,对着破旧的房梁怔怔出神,心情激荡,如潮水般反复冲刷,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从金尊玉贵的公主变为贫困农户家的女儿,固然不幸。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想,她虽然溺了水,但却没有死,而是换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和躯壳重生了,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或许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皇母后,也无法再回到大熙朝,但无论如何,她总算还活着。
既来之,则安之。
不论江舒云眼下的状况有多么不堪,江家有多么贫穷困顿,她都会珍惜这个机会,好好活下去。
第2章
“她爸,小云既然已经醒了,又不是故意跳河,就别跟秋月说了,省得她着急跑回来一趟,又要被她婆婆数落。”
“这我心里有数,可是村里人都传开了,说的话都不好听。”
“唉,没办法,咱们又不能堵上别人的嘴,只要小云没事就好……”
江氏夫妻俩在堂屋里小声说话,舒云——从此刻起该叫江舒云了,振作精神起了身。
陶春兰愣了一下,赶紧打住话头,转而道:“小云,怎么这就起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想起来洗个澡。”
“好,那你慢着点。”
江舒云去厨房灶上打了两桶温水,到卫生间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把头发里的细沙和身上沾染的泥腥气彻底清洗干净。
洗完后坐在房里晾头发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进来,扑到她身边,带着哭腔问:“二姐,你、你还好吧?”
这个稚气未脱脸容清秀的小姑娘就是江家的小女儿江晓雪,人也很聪慧,就是有点贪玩,成绩在班里处于中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