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卧底,三条命。
就算开枪的不是她,就算她一样被枪指着头,那些被她揭穿了谎言的人在死前会认为她是无辜的吗?
不,不会,他们一定觉得她是酒厂的走狗。
小野玲坐在窗边喝闷酒。
如果有选择,难道她想加入酒厂吗?
她只是看到一个老人在路上可能被车撞就下意识地跑过去推开了老人,谁知道会有一辆卡车超速突然冲过来直接把她创飞了。
她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房间没开灯,催促了好几声才明白,是她自己瞎了,相比之下,腿断了不能动都不算什么了。她本来还算是个聪明学生,中学跳级毕业,拿着铃木财团的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回国后要为铃木财团服务五年,可是,铃木财团会需要一个瞎子吗?
她让好心的护士帮她发了邮件说明情况,好在铃木财团很有人情味,没有让她退还已经花掉的钱也不需要违约金,只是表示赞助到她出院为止,于是她暂时不需要负债,但她一个父母双亡的未成年留学生失去了视力,还能有什么求生的方法?就算买机票回日本,之后不是吃低保救助金也是原地等死了。
小野玲在医院里颓废了小半个月,办理出院的时候还在茫然下半辈子怎么活。
然后她就不用思考也不用茫然,直接被人连人带轮椅一起抓走了。
离大谱。
重新思考这件事,难道她做错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人吗?
可她觉得那不是错误的。
那么,为什么一个正确的事情会变成灾难的开端呢?
小野玲想不明白。
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无论是被强行带回酒厂,还是自己也变成了酒。
组织都放弃了训练她的其他能力,摆明了只需要她的“超听觉”,如果她从此不再去听,那么只会有死路一条,如果她继续去听,那么就还会有卧底被她揭穿,进而死在组织里。
她不想害人,可她也不想死。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可能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罪孽的糟糕的人。
究竟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不需要再去揭穿卧底,也不会看起来过于消极怠工而被组织放弃?
或者那些卧底们,能不能把谎话说得更加巧妙一点,不要太容易就被听出问题啊。
只要她听得出来,或者说,只要根据之前训练和测试的经验,组织认为她应该听得出来,那么她就必须上报,如果她做不到,大概她就会被当成叛徒直接赠送一枚子弹。
半年后。
小野玲例行回到组织的实验室找宫野志保进行“定期体检”。
组织始终觉得她这种普通人被车创了之后就有了超能力的事情太奇妙了,或许具有复制的可能,于是过段时间就要抽点她的血来研究,研究人当然是组织内的天才科学家、同样是未成年亚裔少女的宫野志保。
她熟练地躺到床上,伸手等抽血。
“听说你很快就要得到代号了,志保,大概就在你毕业之后。恭喜哦。”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可恭喜的。”
小野玲纠正她的说法,“你自己确实没什么差别,代号成员该有的待遇你都已经有了,但是,如果你有代号的话,明美会更安全一些。在组织里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没有代号的外围成员,太多了,也太容易被替换了。”
宫野志保拿着抽血针过来,这才说:“你的消息可真灵通,不愧是深受信赖的‘组织的眼睛’莫斯卡托。”
小野玲听到这个外号就有点麻。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因为很有名啊,玲,你知道外面对‘莫斯卡托’的评价吗?”
宫野志保对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母国的“小野玲”还算友好,毕竟这是组织里为数不多精神正常不像疯子的人,而且从对方的经历和两人基于“医生和病人、科学家和被研究者”的联系,她也知道了小野玲加入组织非自愿,可以说纯属倒霉,但是在看过对方的能力后,宫野志保也觉得组织不可能放过这样的人。
“无论怎样的谎言都能看破,看不见的眼睛却能看透人心,组织最强的‘监视者’——现在所有代号成员你都见过了吧,我听说新成员要给代号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必须去见你,由你来做出判断。”
小野玲麻木地说:“是啊。我时常担心如果里面有卧底,我随时都会被人一枪崩了。”
宫野志保想了想,安慰对方:“没事,组织不会舍得你出事,一定会有人保护你,而且你也不需要当场给出回答,等卧底知道自己暴露的时候已经不在你面前了。”
小野玲说:“万一对方非要鱼死网破见到我直接动手呢?”
宫野志保再想了想,说:“那我会记得每年给你送花的。”
小野玲:“……谢谢。到时候请在我的墓碑上刻‘如果回到过去,请让我直接被卡车创死’。”
宫野志保先是笑出了声,之后嘴角慢慢平下去,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玲。我们都没有选择。”
小野玲同样低声回答:“我有选择,我还可以选择死,只是我不想死……想要活着为什么这么难啊。”
宫野志保沉默地握住小野玲的手,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