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公公、事实上的外公,沉遥的心情有些复杂。
那天正好是周日,她起了个大早,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选了一条庄重典雅的裙子,在镜子前看了许久,问谢从行:“这样可以吗?”
谢从行点点头,“可以。”
她穿什么都是好的。
蒋逸开车上了八一路,很快就到了军区,值班的战士查验后放行,高大的梧桐木一排排从车窗外掠过,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漏出,光斑点点,影影绰绰。
下车后,沉遥紧紧地跟着谢从行,这种地方对于她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确实有些压力,而且马上要见的人,撇开未来一家人的关系不说,全都是有头有脸的重量级人物,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谢从行看出她的局促不安,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也回握。
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笑。
进了大门,沉遥才发现一楼大厅里人不多,谢从行之前和她说过,今天只是家宴,来的都是谢家人,以后逢年过节她经常会遇到。
谢从行游刃有余地和他们一一寒暄,沉遥只负责自我介绍和保持微笑。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人群自动分成了男女两拨,沉遥不是很想过去,这种社交场合她还是第一次来,除了不知所措就是满心茫然。幸好谢从行并未逗留过久,牵着她直接上了二楼。踏过汉白玉楼梯,她看到一男一女站在落地窗前,正在说着什么,转头瞧见她和谢从行时,他们一起打量着她。
“哥,嫂子。”
这就是谢从回和陆曦了。
互相介绍后,沉遥才知道,谢从回虽然只比谢从行大四岁,但孩子都已经到了刚上小学的年龄了,然而与此同时,谢从行还没结婚。他们兄弟俩还是能看出来有些像的,但谢从回要更严肃一些,嫂子陆曦看上去像温婉淑雅的大家闺秀,沉遥觉得她根本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应当是保养得很好。
四个人围着一张茶桌坐了下来,聊起家常。
沉遥聚精会神地听着,言谈中她才知道,他们的父亲谢义和母亲王闻君这会儿还在来的路上,这两个人这些年都在京城,和他们聚少离多。侄子谢央和同龄的孩子们在后院玩耍,谢从回已经让人去把他叫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女人拉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沉遥猜这就是王闻君和谢央,那男孩看见他们就撒了手,一溜烟的跑过来,冲着她就声音响亮地喊:“婶婶!”
沉遥觉得她平白无故老了好几岁。
她才十九岁,为什么就成了别人的婶婶,难道不该叫姐姐吗……
其实,要是正儿八经来算的话,谢央还是应该叫她表姐的,但是如果这样较真,谢从回还是她大舅舅呢……
看着王闻君慈祥的笑容,沉遥心里浮现出一股浓重的罪恶感。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丈夫私生女的女儿,并且还和她的儿子乱伦的话,她还会对自己这么笑吗?
沉遥瞄了一眼谢从行,他看上去很高兴,沉遥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当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甚至还笑得那么开心?
她给了谢央小朋友见面礼,礼盒里是一台高达模型,谢从行说这小孩就喜欢这个,下次等他过生日可以再送一打奥特曼。谢央看见包装,眼睛都发光了,当即就想拆开向朋友们炫耀,王闻君只好放他回了后院。
茶桌又添了把沙发椅,王闻君一坐下来沉遥就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果不其然,她问了谢从回和陆曦一些家常问题后,话头就给到了自己这边。
“老二找媳妇还是有眼光。”王闻君点头,“听说你还在读大学?”
“是的,快大叁了。”沉遥坐直了身体。
“读的是会计学?以后打算做什么?”
“考研,然后就工作吧……”
王闻君又点点头。有上进心就好,哪怕能力不足,不像她有几个坐吃山空的妯娌和亲戚。“从行是A大的老师,应该带过你的课吧,我一直工作忙,很少管他,他要是敢欺负你,找我做主就行。”
“好的。”
沉遥满口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做母亲的哪个不是偏袒自己的儿子,难不成还会向着媳妇?不过她既然开了口,沉遥自然还是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好歹能威慑一下谢从行。沉遥很敬佩王闻君,听说她当年只是一名小科员,却乘着国企改革的东风一路做到了董事长,最近几年因为到了退休年龄退居二线,但在集团内部仍然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明明是和莫岚差不多的年龄,王闻君却依然朝气蓬勃,充满干劲,丝毫不显老态和颓势。
她们婆媳在这边你来我往,谢从行在一旁看戏,兄嫂又在说悄悄话,过了好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了正午,他们才下楼参加午宴。
沉遥这才在席上见到了谢义,谢从行的父亲、她实际上的外公,他的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眼熟,沉遥想了想,好像在电视里见过,眼皮子不禁跳了跳。等谢老爷子上座后,气氛更沉默了,沉遥偷偷望去,这位老首长已经白发苍苍,但眼里仍能看出军人的铁血与威风。
谢老爷子突然朝着她问了一句:“你就是从行的未婚妻?”
沉遥差点把杯子打翻,连忙回了个“是”,“我叫沉遥。”
“嗯,不错。”谢老爷子回了一句,声如洪钟。
谢义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桌上的谢家人心知肚明——这就算是认下这个孙媳妇了。
沉遥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很怀念刚才和婆母兄嫂在一起时的氛围,谢从行说得对,虽然他们叁个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实际上很好相处,但谢老爷子和谢义还真是与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饭后,陆曦主动来陪沉遥,带她去后花园散步。
谢从行去找了王闻君,他们上楼,到了一个没人的房间。
他开门见山:“妈,我和沉遥以后大概很难有孩子。“
王闻君一惊:“为什么?“
他把刚拿到的一张纸递给了王闻君,她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化验单,上面赫然写着——精液化验。
虽然跟自己的亲妈说这种事情很丢脸,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医生说我的精子计数远远少于正常值,患有少精症,配偶几乎不可能受孕。像我这种情况,即使要进行人工授精,也很难有质量好的精子。“
王闻君眯了眯眼,“不能治吗?“
“大概要对那儿动刀子,是手术都有风险……您不会让我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了吧?“
听到这儿,王闻君可算是知道这个小儿子的意思了,她又不是封建大家长,虽然希望孩子们能有个后,但若真不想要,也不能强硬着去逼人家,伤了夫妻和睦换来都不想要的孩子,这样的得失又该如何计算?
她淡淡开口:“行,儿大不由娘,你父亲也不会管,老爷子那里打算怎么交代?“
谢从行木着脸:“先拖着吧,他老人家会想明白的。“
王闻君不置可否,只是摇摇头叹息:“你啊,为了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强调。
还猜不出些什么,她就真枉做了这小子的母亲了。
王闻君冷哼一声,说:“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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