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值守的人来来往往,看了都忍不住摇头,不知该关心房间里的人,还是可怜房间外的人。
槐没送药进房间,出来时长长呼了口气,对蹲蘑菇的夜无垢说:“行了,这第一道坎总算是过去了,他没事,接下来是第二道坎,只要他在三日之内醒来,保证百病全消,陪你活到九十九,若是醒不来……”
她没说完,但这话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能听懂。
夜无垢瞪她:“你个庸医!”
槐没摊手:“我本来就不是大夫啊,我就是个玩毒的。”
夜无垢:……
槐没拍了拍他的肩:“你现在可以进去守着他了,但要记住,保持安静,不能胡闹。”
夜无垢手握成拳,一句话没说,转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安静睡着,脸色和初见时一样苍白,唇色浅淡,脆弱的像停在枝叶上的蝴蝶,似乎轻轻碰一下,就会折断翅膀。
夜无垢想要伸手,握住朝慕云的手,刚悬到半空,又落下,他怕自己力道太大,不小心伤了对方。
“快点醒来啊……”
他头抵在朝慕云枕间,眼底微红:“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两日过去,朝慕云还是没醒,大理寺气氛一天比一天焦躁,皂吏们是,别人也是,偏这种时候,还有那起子不长眼的人生乱,堆到大理寺的案子眼看着增多。
“啧啧,这瞧着有点不太正常啊,除了正经待核查的,好像还有点不对味的?该不会是典王余孽吧,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干脆混水摸鱼?”
华开济平时虽然熊,政治嗅觉也是不缺的,而且最近朝慕云养病,他都快闲出屁来了,不琢磨这个琢磨什么?
厚九泓也是憋的心火丛生,当下按拳头:“管他哪儿来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老子把案破了,省的病秧子醒来再忙病了!”
华开济不服气了:“明明是我发现的,就该我去!”
厚九泓:“破案的事你懂个吊,还是得我,你瞧着,我五日内,必能破案!”
华开济:“敢瞧不起小爷?呵,就小爷这手斥侯跟踪床,三日,我必破案!”
“就这点三脚猫的工夫也敢吹牛,不若你俩合作把尸体搬过来,叫老娘验上一难,一日,凶手必现!”槐没也捏着菜刀出来了。
华开济:……
厚九泓:……
说话就说话,别威胁行么!你这意思要不让你干,你就给我们做饭?太狠了,这婆娘太狠了!
厚九泓试图开口:“病秧子的毒不是解了,你怎么还不走?”
“走什么走?”槐没眯起眼睛,看了朝慕云房间一眼,“他竟然不怕我养的毒虫,明明那么斯文的一个书生,竟然不怕虫……这怎么行,我当然要吓他一吓,吓不到之前,我绝不走!”
厚九泓:……
你跟拾芽芽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同她说,你只是想验尸。
到底哪个才是你真正想搞的!
总之,大理寺一片躁动,四外忧心忡忡,所有人都在等朝慕云醒来。
朝慕云房间里,却一片安静。
夕阳余光跳跃过最后一抹金色,窗外暮色四合,渐渐暗下,又是夜晚了。
夜无垢将灯挑亮,帕子浸湿水,给朝慕云擦脸擦手。
他动作很小心,好像对方的手是琉璃做的,不小心就会碰坏,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扔了帕子,握住朝慕云的手,轻轻吻在他手背。
“……自打认识你,还没见你这么贪睡,是不是平时太累了?我以后多帮帮你好不好,保证不让你太累……你便可怜可怜我,早些醒过来好不好?这都第三天了……”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可是我抱你回来时速度太快,让你不舒服了?可我那时只是太着急……”
“你之前说喜欢小狗,我抱一只来给你养好不好?前几日我看到了一只幼崽,就在巷子口卖饼的老大娘家,大狗刚生的崽,才过七天,眼睛刚睁开,浑身黑毛,就脑袋顶,额心那地方,顶着一颗白色桃心,还挺憨挺好玩的,你若喜欢,我抱来给你……”
“我养你一只小狗,就够够的了。”
“我……”夜无垢刚要说话,突然浑身一僵,立刻抬头看朝慕云,脸上惊喜藏都藏不住,“你醒了!”
朝慕云看着夜无垢的脸,声音微哑:“哄我养别的狗,嘴上装大度,实则委屈成这个样子……”
夜无垢立刻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那就养我一个!”
朝慕云笑了,目光落在他腕间:“你的伤……”
正是那夜被牛筋绳绑过的位置,当时硬生生撑开,他都看到了血花。
夜无垢全然不在意:“我敢那么绑,自有办法解决,当时就是急了点,才……其实没事,你看,早结痂了!”
朝慕云唔了一声。
“你终于醒了……”
夜无垢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是,终是没忍住,倾身亲吻朝慕云的唇:“我有点怕……”
睡太久,朝慕云力气有些不够,轻轻揉了下夜无垢后颈:“不怕,槐没说了,只要我能挺过来,能陪你到九十九……以后,只陪着你,嗯?”
夜无垢哼哼,声音有些闷:“那你……说话算话。”
朝慕云笑了,轻轻拍了拍被子:“上来陪我躺一会儿?被子也分你一半。”
夜无垢:“一被子?”
朝慕云:“……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