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些日子谢医长分明说季晟身体已然无碍了呀?
云岫看着他,又瞟了一眼身后的人,在心底呵呵一笑,随即又收敛了些表情,笑的亲切,“没有,我是说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听人说什么是什么,什么都答应他,白白被人骗了。”
季晟站在一旁,忍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忍住,要将云岫的手从洛闻心腕上拿开,“诊够没有?”
“没有。”云岫分神看了季晟一眼,“我是医师,诊没诊够,自然由我说了算。”
说着,拿起扇子,要往他肩头一敲——
这个动作,云岫同好友在一块时常做,只是季晟向来不苟言笑,武功又高得离谱,放在平日,云岫倒还真的不敢随意同他顽笑。
但是这人如今功力不比以前,无论如何,总是没平时那般难对付的,不趁此机会招他一招,等他功力完全恢复了,恐怕就没这机会了。
更何况,季晟现下这幅样子也实在好笑——
然而扇柄还未触到男人肩头,便被侧身躲开了。
云岫“哎”了一声,铁扇又点上去,仍是被躲开了;云岫不信这个邪,是招招点他穴道,结果被男人抬臂、挥掌,尽数化去了攻势。
二人就这般不算认真的过了两招,最后,终于是季晟有些不耐了,等那扇子再追来时,赤手空拳,一把将那精铁制的扇骨握住。
云岫拔了拔扇子,没拔动,愣了一会儿,瞪眼看他,“你不是没内力?”
季晟面无表情的道,“打你还需内力?”
第71章
“……”
云岫有被气到。
遏云谷的武功套路偏防守, 重灵敏,而于攻击力度上不足,不过云岫这些年来游历江湖, 倒是偷学了不少别的的旁门左道,是以也算是一个江湖高手。
他原本有一柄银骨扇,可自上回在碧云湖跟季晟一番打斗之后, 就坏的不成样子了, 如今他手里握着的是把新的, 看起来比先前的更为花哨, 也更为锋利。
须知这银骨扇乃是精铁所铸,与一般的扇子大有不同, 向来是云岫防身的利器。
寻常人被扇尖一划, 立时就能毙命;就算是习武之人, 同他过招时,也是多有防备, 从来没人敢直接用手就接他这扇刃的。
可季晟这野人——
他不是为洛闻心拔毒护法了么?!
云岫虽未替人拔过这毒, 但也是听师父说过的, 拔毒完成后,护法之人少说也得去个一半功力,没个几月很难完全恢复至鼎盛时期。
更何况云岫打琼州那一带赶来时, 也听说了那日北炀王府的事情。
……这人受了重伤, 又护了一回法, 如今竟然还能有此等功力?
云岫有点酸。
不过他先前在树梢上偷看,倒也看出这男人藏了些什么心思,打定了主意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这样一想, 便是朝他挥去一掌, 不出意外被男人稳稳接下——
云岫立时以扇掩嘴, 作出一副无比惊讶的模样来:“哟,你不是武功尽失了么,居然还能接下我这一掌?当真是好俊的功夫啊!”
说着还朝洛闻心投去一瞥,笑道:“小闻心,你说是不是啊!”
季晟眉间一怔,似是想到什么,直直的朝洛闻心看去,果然见少年早已惊的呆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乌灵灵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季晟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云岫便趁他不备,纵身一跃,又到了方才那枝头上坐着,冲洛闻心喊道:“小闻心,我说什么来着,别说什么你信什么!迟早被骗的渣也不剩!”
说完,便不再留下来看好戏,大笑着朝鹿鸣堂的方向去了。
说出去谁敢信?
季晟与孟桥二人在琼州大闹北炀王府的事情,在江湖上是传的沸沸扬扬,可始作俑者却偏偏杳无音信。
如今随便找一家武林人士聚集的茶楼酒馆,谈论的怕都是季晟如今身在何处。
大多人猜他已经身死,少部分则断言他重伤难行,如今正龟缩在某个地方避敌。
但恐怕谁也没想到,这人功力依旧不提,还呆在遏云谷,装武功尽失,骗人家小朋友喂苹果给他吃!
实在可耻!
云岫一走,便只剩下季晟与洛闻心二人。
季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抬眼,看了看洛闻心。
洛闻心早已傻掉了。
虽然仍是不太懂武功,但是这一路来,他也亲眼见过许多打斗,自是没有笨到连一个人究竟会不会功夫也看不出来。
洛闻心睁着一双大眼睛瞧他,好半晌,才小声道:“你、你不是没有武功了嘛……”
季晟抬头望了望天,没说话。
洛闻心又道:“你不是……没有内力,所以只能用那个步法嘛……”
季晟薄唇抿了一抿,仍是没说话,只不过朝他走近了几步。
洛闻心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是越想,越觉得处处不对劲。
季晟走到他面前来,便见少年抬起头,愤愤道:“你是装的!”
“哦。”季晟双手撑膝,同他平视,微抬下颌,想了想,终是没再想出什么法子来,道:“好像是。”
好像的确是装的。
“……”
季晟没有武功尽失,这原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洛闻心意识到这个事实,其实是高兴大于被骗的,也并没有想同真的他生气来着。
可季晟现下这幅实在已无可抵赖、只好承认的模样,终于还是把洛闻心给气到了!
洛闻心深吸几口气,小拳紧了又松,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捶了男人胸口一下,“你骗我这个做什么呀……”
这些日子以来,洛闻心以为季晟武功尽失,是既心疼又愧疚,于是抱他的时候都是轻轻的,就连被吃豆腐吃的疼了,也不敢再用很大力气拍他,生怕把季晟给拍坏了。
如今知道了事实,这一小拳当即是用足了力气,直捶的男人配合的闷哼一声。
可下一瞬,手就被握住。
“没失。”季晟捏着他的手,抬眼看他,“但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还敢狡辩!
洛闻心气的脸蛋发红,可偏偏季晟像是没看出来他在生气似的,凑近一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瞧。
少年肌骨莹润,肤色白的腻人,脸蛋微红的模样就像薄涂胭脂,愈显娇艳。
季晟看了他两秒,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爱他嗔怒的模样——
被打一下、捶一下,疼倒是没觉出几分,视线落在他脸上,光看他一颦一笑,就觉得心头发甜。
洛闻心还生着气呢,便见男人一脸心不在焉,眼神光盯着他看了,喉头还动了一动。
洛闻心直觉不对,刚退后一步,结果就被一把搂住,季晟一口亲在了他红扑扑的脸蛋上头。
“你、你又这样……唔!”
季晟弓身捧着他的脸,先在他脸颊耳侧各吻一阵,又移到他唇上,将那张小巧唇瓣含进嘴里,吃了满口甜香。
洛闻心羞恼坏了,如今是再也不怕把季晟打坏,于是在他怀里乱踢乱打,可男人大手滑到他腰间一握,下一秒,便将人扛了起来。
洛闻心这才发现,季晟这些日子,原来还是收敛了些力气的。
若真的想制住自己,他是真的半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放我下来呀……”洛闻心被牢牢抱在肩头,扑腾着打了两下男人的背,觉得手疼,又攀着男人肩头狠狠一咬,气的眼泪汪汪的,“你这个坏蛋!”
现下再也不必装没有内力,季晟扛着他,是一路飞掠,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直奔寮房。
眼下绿林草地飞速掠过,他捉了少年不安分的手,放到嘴边一吻,默认了这个指责,“嗯,我是。”
若要赔罪,以后有的是空闲,可他眼下是半刻也等不了,非要解了别处的瘾再说。
至于季晟是何处有瘾,又是如何迫着洛闻心帮他的,其他人是不得而知了。
反正来送饭的小萝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天还未黑,他们的寮房门便紧闭,任凭如何敲门都不开,但分明里头像是有人声。
再说云岫那头。
他自回了遏云谷,先是招惹了一通季晟不说,又跑去其他地方四处讨嫌。
据说当天便跑去鹿鸣堂,给那些药人诊了一通脉,又制了一通药,但诊完却又不让别人走,掏出纸张笔墨,非要现场替人作画一幅,还言道这秋色美丽,不画实在可惜。
总之是闹的鸡飞狗跳,气的老谷主关也不闭了,提前一月便出来了,逮着云岫一通好骂。
没两日,季晟与洛闻心二人前往老谷主的院子拜访时,远远便听见了老人家声若洪钟的怒骂声:“滚,滚!不成体统的东西,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不要在我跟前碍眼!”
二人听闻此声,对视一眼,均在院外站定。
没过一会儿,便见云岫出来了,笑的还是那般没心没肺,脸还冲着里屋喊:“不成体统、不成体统,总是这般说辞,可再不成体统,谁人又能越过殷二叔去?”
又是一声怒骂,似乎还有一颗石子儿灌着内力从屋内飞了出来,云岫被打的抱头鼠窜,终于还是闭上了嘴,滚出院外来了。
这一出来,便看见了院外的两人。
云岫拍拍衣袖,视线在二人身上一转,笑道:“来找我师父的?”
洛闻心点点头。
前些日子便说要再请老谷主把一次脉才安心,可惜一直见不到老人家的面,如今想来,还得谢谢云岫,将老谷主气的提前出关。
云岫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又是一笑:“过会儿再进去吧,他老人家现在若看见你们,说不定会更生气。”
洛闻心呆了呆,“为什么呀?”
他只知老谷主是个顶好的大好人,多有感激,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来谷中那日的情形的,也不晓得老谷主那众人皆知的怪癖。
云岫看了眼一旁不说话的季晟,扇子一摇,哈哈道:“什么为什么,长辈们的八卦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说完就要走,走出两步,突然又扭头回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洛闻心打量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