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堰:“……”
说话间,仙乐坊已经到了,裴堰站在原地,目光晦暗阴沉,有伙计迎上来,见他这模样,没敢上前。
沈绎青正要进门,见他没跟上,转头看他,那双眸子又恢复了笑意,快的让一旁的伙计差点以为方才那瞬是错觉。
仙乐坊里十分热闹,丝竹阵阵,茶香扑鼻。
老板见着两人连忙迎了上来,笑道:“裴公子,沈公子,稀客啊。”
沈绎青往大堂扫了一圈,道:“那胡姬呢?”
老板为难道:“在楼上,不过……”
沈绎青没空听他的不过,直接大步上了楼。
裴堰落后一步,随口问:“不过什么?”
老板连忙道:“裴公子快上去吧,忠义伯爵府的二公子也在。”
裴堰“啪”地合上折扇,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您二位给我空隙说了吗?
全长安都知道济北伯的三公子和忠义伯的二公子是对头,一见面不拆个楼、斗个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裴堰上去时,却没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风,相反的,这两人各坐一头,场景竟然十分平和。
裴堰难得有些迷惑了,走到沈绎青的身侧,还未开口,忠义伯爵府的二公子朱溢便开了口:“裴二开得正好,给我们做个见证?”
裴堰撩起袍角坐下,舒舒服服靠进椅座,翘起二郎腿,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这才慢悠悠开口:“什么见证?”
裴二公子是个纨绔,可也是个好看的纨绔,这一套混不吝的动作,别人做起来看着大约只觉得混账,他做起来就十分养眼,连台上那正奏着胡琴的貌美胡姬也不由地看了过来。
朱溢耷拉着眼皮,眼珠子向上直勾勾看向沈绎青,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一股子肾虚的阴郁感,开口说话的语气也总阴阳怪气的:“这胡女貌美,我与沈三都看上了,出价高者抱得美人归。”
裴堰:“……”
裴堰看向沈绎青,见他一副斗鸡似的模样,高高扬着脖子,冷笑道:“正好让我瞧瞧忠义伯爵府的家底。”
裴堰心下无奈,沈绎青未必真对这胡姬感兴趣,可碰上了朱溢,今日这胡姬他是必要领回去的。
台上胡姬一曲终了,起身行了礼,她穿着不同于长安的服饰,大胆地露出细腰与半截大腿,异域的容貌半遮半掩在薄纱下,可依然可看出美貌。
那双大眼睛把在场众人一一扫过,比中原人要深的眼窝让那双碧色眼睛看起来极为深邃,带了勾子似的。
裴堰垂眸用杯盖拨了拨茶叶,开口道:“姑娘看这屋子里谁最入眼?”
那胡姬美目流转,轻笑了声,柔声道:“女子这辈子只为寻一个珍视自己的郎君罢了。”
“姑娘的汉话说得好,”裴堰抬眸打量了她片刻,问:“敢问姑娘何为珍视?”
“这还用说?”朱溢的眼睛都快粘在那胡姬身上了,道:“自然是花银子最多的那个最为珍视。”
那姑娘只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沈绎青嗤笑一声,道:“闲话少说,你出多少?”
朱溢:“一百两。”
沈绎青晃了晃腿,嘲讽道:“你不如问问门口那个要饭的一百两跟不跟你走。”
“别急啊,”朱溢皮笑肉不笑,道:“我出的是黄金。”
裴堰微微皱眉,开口就是黄金,以沈绎青的性子,今日怕是不好收场。
果然,沈绎青最禁不起朱溢的激,开口直接翻了个翻:“二百两。”
裴堰唤来随身小厮,低声吩咐了两句,小厮下了楼。
那边朱溢也加了价:“四百零一两。”
这是故意压他。
沈绎青心下恼怒,面上却不显,道:“八百零二两。”
朱溢将杯子“咣当”一声摔在桌上,咬牙道:“一千两。”
沈绎青淡淡道:“一千五百两。”
长安城家底丰厚的人家很多,中间济北伯爵府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因为济北伯夫人、沈绎青的母亲是商贾出身,又是家中独女,娘家是江南第一富户,可就算是再有钱,也没有为个歌女一掷千金的先例。
台上胡姬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始终没怎么变过,仿佛他们出多少金子于她并无多大干系,可朱溢脸色有些变了。
他不是出不起,可……
朱溢目光阴鸷地盯着沈绎青,话几乎是从牙缝儿挤出来的:“两千两。”
沈绎青扬起下巴,目光轻蔑,启唇道:“两千五百两。”
朱溢被他的挑衅激得怒火上头,也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拦,开口道:“三……”
“朱二公子,”裴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轻而易举打断了朱溢的话,他一只胳膊慵懒地撑着座椅扶手,一手灵巧地转着折扇,轻飘飘道:“朱家伯父前些日子方因盐务账目出错被陛下当朝训斥,你今日在此为一个胡姬一掷千金,恐有不妥吧?”
朱溢脸色阴沉,将要开口的话收了回去。
这要是平时他可大胆与沈绎青一较高下,大不了得个风流的名声,可如今,像裴堰说的,他若是当真花这么多钱买个女人,那是给自己家里点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