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冷峻,高大身形冰山似的,直直摇摇头。
买单金额接近万块,其实超出了普通人的消费水准,刷卡的时候苗靖偷觑旁边签字的人,潦草的两个大字,苗靖喜欢写字好看的男生,比如岑晔,但陈异的字也不算丑,他剑眉平展,面不改色把笔往收银台一扔,拎着华丽的包装盒转身。
苗靖顺便去了电子产品的柜台,买了一副价格不错的耳机,是买给卢正思的,买单的时候她目光瞅了瞅陈异,慢悠悠又犹豫着把单子递到他眼皮子底下,陈异脸色顷刻晦暗阴森,绷着脸,阴戾的眼风横扫过来,最后狠狠心一咬牙,捏着单子去了收银台,恶狠狠掏出了自己的卡。
神清气爽买完东西,时间不早,吃饭就随便解决,苗靖随手指了指商场中庭的茶餐厅,和陈异各自点了一个午市套餐。
商场放着音乐,外头人来人往的,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陈异大口嚼着嘴里的东西,他吃东西当然不是细嚼慢咽的绅士风度,有些外放洒脱的豪气,苗靖把自己套餐里吃不完的东西往他盘子里拨。
似乎察觉到远处的一道注视目光,陈异偏头,商场那头踩着高跟着蹬蹬蹬走来个身姿妖娆的女人,不是涂莉又是谁?
苗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涂莉,两人目光如出一辙的淡然沉静。
涂莉边走边拨电话,接通之后:“照片你看到了吗?这回还不信你就是傻子,要不要让苗靖跟你说句话?”
精致美甲的手伸到苗靖面前,屏幕亮着卢正思的名字,还跳着通话时间。
“卢正思的电话。”涂莉眉眼冷艳,杵在苗靖面前,冷哼一句,“你有能耐跟他说。”
“涂莉!!”陈异眉头深蹙,一脸不耐烦,嗓音粗劣,“你搞什么?”
“什么不搞,让大家知道真相而已。”涂莉拨拨头发,“真巧啊,在你们身后跟了一路,这么投入,现在才看到我?”
“你他妈找事是不是?”
“做人别说讲道德,起码不那么虚伪一点,表面装得多么井水不犯河水,又是清白无辜,掏心掏肺把人当真朋友,私底下搞搞四是什么道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过来跟打个招呼怎么着了?”
“挺大方啊,这么贵的衣服都舍得买?”涂莉眼睛瞅着旁边的高档购物袋,嘴角讽刺,“怎么就不舍得给我买这种高级货,不舍得给我花这钱呢?”
苗靖幽幽盯着面前这两人,也看着涂莉手里电话直接被卢正思切断。
第33章 陈异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约会吃饭?不如大家一起吃啊?”涂莉自顾自扯开椅子坐下, “我们仨的确应该一起吃个饭。”
苗靖默然搁下手中的筷子。
这奇妙场面和气场,刚刚涂莉尖锐的嗓音,周边食客频频回头——两个美女一个帅哥, 太惹人注目,怎么看怎么像抓奸现场。
苗靖眼帘一垂, 纸巾摁摁唇角, 先打断两人对话, 把陈异那套衣服递给他:“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裙子算你赔我的, 没什么欠了, 饭钱你自己结。”
她拎起购物袋,扫过涂莉的目光平静毫无波澜,步姿婀娜离去。
盯着她走远, 陈异扭回脸,神色一改以往的懒散桀骜, 立体的五官绷成锋利的刀刃, 眼神是涂莉前所未有的阴戾深沉,乍露肃杀之气:“涂莉, 你真以为老子脾气好?是吃素长大的?”
他以前只是看着混,脾气有点傲, 其实顺毛捋还算好说话,涂莉看他这副表情针对自己的表情, 心头又不痛快又吃味。
“我没错!”她心头一哽,眼眶微红, “我什么错都没有, 你们瞒着我好几个月, 我还真心把苗靖当朋友,她还喊你哥,喊我嫂子,你们这样叫我情何以堪?”
“你少招惹她,有什么气冲我来。”
他眉头深皱:“我他妈以为我已经说清楚了,跟你在一起,只是懒得换人,不买房不换住的地方,因为我压根只打算一个人过,每个月花在你身上的钱,也够你付出的那些心机,从酒吧出来你不想跳舞,我也给你找了个安稳工作,你自己有个儿子当弟弟养,一直不敢说,自己也知道没指望跟我走到哪一步,我甩你,甩得不过分吧?”
涂莉脸色猛然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你真当我是个傻子?我做什么心里不是门儿清。”他眼里阴翳浓郁,“我不给你家里人花钱,不想替人养孩子,看不出来?你一家老小,什么都有了,也犯不着靠男人,我做到这份上还不够?”
“再说苗靖,我跟她认识十几年,从小就喜欢她,暗恋她,她一个高材生看不上我,那也就算了,这次她回来,我没跟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搞事,够行了!分手也没欠你什么,你敢在几次苗靖和卢正思身上挑事,说话明枪暗箭,再有下一回,那真他妈就是找死!”
涂莉咬牙不语,眼瞧一杯柠檬水被他倒扣在桌沿,淅淅沥沥淌下,还未反应,那几根手指夹着玻璃杯轻轻一捏,顷刻碎裂,玻璃碎片飞溅在她身上,惊得涂莉尖叫一声,狼狈躲开。
陈异咧嘴冷笑,笑容暴戾恣睢:“下次碎的是什么东西?”
他招手买单,大步流星往外走,顺便打了几个电话,跟波仔几个人说了声,把涂莉踢出了他的交际圈,连着涂莉那份工作都给端了。
苗靖身上穿着从商场买回价值一万七的新裙子,走进公司,哪个同事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扫了扫,赞美她的衣服漂亮,苗靖含笑道谢,回到工位,桌子上累积了两天的工作文件,埋头一件件处理完毕,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空荡,卢正思也不在,过了会又犹犹豫豫回来,把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
他也有些讪讪又莫名失落的情绪,苗靖扫他一眼,淡声问:“心情不好?”
卢正思挠挠头:“也不是……”
“我喜欢他很多年,但他不喜欢我,以前生活在一起,经常吵架闹脾气,但那时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次回藤城,发现他有女朋友,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个男朋友,这样才比较公平。”苗靖低着头忙手上的事情,“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但的确是我比较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这个人性格比较冷感,道德观念没有很强,感情上会追求功利性,以前恋爱的分手都是我提的,正思,我跟你在一起只会伤害你,你值得真正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跟你说声抱歉……”
“苗工。”卢正思叹了口气,“我一直不太懂你。”
苗靖轻吁:“可能太令人讨厌,所以我会故意隐藏自己。”
卢正思垂着脑袋,悻悻坐了会,苗靖平时对他也算是处处照顾,言谈举止可圈可点,至于涂莉和陈异那事,他也没什么资格发表过多言论,今天苗靖开门见山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又能做什么回应?
“干饭好同事,加班好搭档?”苗靖微笑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可以吗?”
“行啊。”卢正思耸耸肩膀,故作洒脱点头。
闹这么一出,似乎谁的心情都不爽,都需要时间缓一缓,陈异每天在台球厅萎靡不振,咬着烟头发呆,波仔看他这副模样,又看他晚上多留在球厅练球,心里好奇。
“异哥,你这阵儿晚上好像回去的晚?”
“唔。”
“也很久没看见苗靖了,你晚上不去接她下班?”
“她住公司去了。”
家里就他一个人,什么时候回去又能怎么样?
苗靖要是走了,又能怎样?
没等来苗靖联系他,倒是意外接到周康安的电话,说有人举报他赌球,陈异大胆放言让便衣警察随便查,他这台球厅挨着学校,那些学生私下十块二十块玩球他管不着,但从来没有公开在球桌上放赌注。
周康安话锋一转,说的是他在别的俱乐部打球的事情。
台球上赌球的风气向来就有,多少职业球员在球厅也就是混个温饱,90年代往后,球员都是靠老板们桌球下注养家的,也有球员靠挂杆磨炼心理素质,练出凌厉搏杀的球风,这些都是圈内的习性,周康安也知道,只是让陈异收敛点,差不多就够了。
陈异皱眉说知道,派出所让人去台球厅兜了个圈,查明未有赌球的行径,这事就被周康安压了下来。
这事没过两天,正好遇上周末,球厅有比赛,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都有场次安排,报名比赛和观赛的人都不少,还有不少是过来围观凑热闹的,加上薇薇她们也在,陈异算是从早忙到晚,一点都不得闲。
大概下午三四点,正是球厅人最多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很不少,波仔几个人忙着开台理球切果盘,台球厅后头有个杂物间挨着消防通道,角落立着个两个大垃圾桶,都是客人扔的饮料杯和塑料瓶,等着保洁阿姨一次性收走,有人在那角落略站了会,最后扔下一枚未摁灭的烟头。
苗靖终于接到了岑晔的电话。
电话那端岑晔欲言又止,苗靖能从语气中听见他的迟疑和怪异。
她想过最差的结果,就是陈异那几年做了某些事情,肯定是违法或者不容于世,潜逃在外,或者尚未被披露的逃亡,他以前怒吼着让她别管,现在避之不提,连波仔都不知道,事情平息之后再悄然回到藤城,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岑晔想说的……以他的关系网根本查不到翟丰茂的全部信息,他从那张审判书入手,查这群锒铛入狱者之间的蛛丝马迹,绝大部分行径可以在商业行径隐约被披露出来,从香港那边的信息入手,才翻到翟丰茂有十几个身份和名字,这已经不属于商业和个人隐私的范畴,而是已经进入了敏感领域,再回归到陈异身上,岑晔给了苗靖一个人名,建议苗靖直接问陈异,或者试着找找这个人。
“我把信息发到你手机上,你看看。”
“谢谢。”
手机陆续涌进好些条消息,苗靖听见身边同事的八卦:“快看这个视频,市里有个地方起火了,浓烟滚滚,好吓人啊。”
“这什么地方啊?”
“好像是东区职高附近,来了很多救护车,好多人被扶着出来了。”
苗靖扫了眼手机,先看岑晔的信息,那个人也许是陈异的担保人,名字叫周康安。
周康安?
苗靖蹙眉,周警官,她认识周警官的。
再看看群里发布的那个失火视频和几张照片,点开一看,苗靖脸色猛然苍白,双目瞪圆,手指放大照片内容,浓烟滚滚里隐约可见台球厅三个字。
她急匆匆往外走,颤着手指打陈异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第34章 这年高考就这么悄然落幕
如果习惯了陈异吊儿郎当的模样, 再看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不仅是苗靖,连着波仔那一伙人, 都觉得陈异在迅速蜕变。
变得更凌厉,更锋锐, 看他的那双眼睛暗藏野心。
翟丰茂在藤城投资创业, 除了各路合作资本外, 政商两界都有关系,深耕十几年,很多私下手段主要依赖张实一帮人, 这一帮兄弟当然也有组织纪律, 也吃上下有别、尊卑有序这一套,也要行事低调,不许随意欺凌霸世, 各家红白喜事也要互相捧场,当然翟丰茂出手也阔绰, 送房送车发年终奖, 夜总会门外停的清一色都是好车,最多的还是凯迪拉克和奔驰悍马。
陈异跟着张实办事, 脑瓜子机灵,他面孔嫩, 居然还能收放自如,嬉笑怒骂到装腔摆谱都能应付, 张实用他起初也是就是让他当司机,跑个腿带个话, 夜总会时不时招待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他比那些大老粗能应付得来, 又比招待经理胆大技高,应酬得还算不错,张实名下还有投资公司和贸易公司,有时候经手一些工程或者项目,陈异跟着,半点好处都不沾手,反而处处送人情,张实冷眼旁观了一阵,看他不贪不躁,确实是个人才,翟丰茂也听说了,有一次回藤城,还喝了陈异敬的一杯酒。
陈异有丁点话语权,也要防着同党排挤,主要也是年纪轻,也没干什么大事,没根基,靠点小聪明,短短时间从内保混到夜总会谁都要给他一点面子,也不是没有眼红的人。
那个春节,陈异拿了几万块钱的奖金,这大概是他拿到手最多的一笔钱,当然也是旋即挥霍一空,钱都拿去打点身边人,最后留一点,请波仔一帮小弟热热闹闹吃吃喝喝过年。
定了海鲜酒楼,还包了ktv的豪华包厢,包了一整天的活动,陈异拖着苗靖去吃饭娱乐,苗靖冷着脸不愿意,最后两个人闹了一场,苗靖被拽着出门,那次是苗靖第一次和呆毛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全程漠然看着这一帮人抽烟喝酒吹牛,她脸色麻木坐在陈异身边,连提筷子的姿势都显得与世隔绝,在场兄弟都觉得尴尬,主动去逗苗靖说话,这一逗还逗出事情来了,陈异脸色越来越难看,让大家别理书呆子,苗靖脸色一沉,兄妹两人在饭桌上夹枪带棍说话,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最后苗靖停筷子说吃饱了,要回家写卷子,马尾高甩走出了酒楼,自己漫步在春节冷清的大街。
没隔多久,陈异追出来,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喊她的名字。
“你闹什么?大过年的吃个饭,兄弟面前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我没闹,我就是个书呆子,我要回去写作业。”
“苗靖,你是不是又犯病?”
“你才犯病,你才有病!”
“我哪有病?”他大吼,“你让人看看你这副嘴脸,怎么对我态度越来越差?我供你吃供你穿的,不该对我好点?”
“对,你供我吃我穿,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钱都还给你!”
“你又来这套。”他忿忿,眼尾瞥见一串串红色,“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不吃。”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都开玩笑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自己有分寸,不该沾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沾。”
陈异快走两步,伸手把她横腰一拦,箍住细腰拖到自己身边,顺手往旁边的栏杆一推,连怀带抱把苗靖搂在怀里,伸手:“快看,河上有灯船。”
侧首在她颈边啄了一下,柔声道:“大过年的,别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