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稀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家人,在她漫长而孤寂的童年,她每天都会独自一个人,在纸面上描绘出家人的模样。
也许会是很温柔的母亲,笨拙但是可靠的父亲,再加上一个能够保护她的哥哥。
她那时候读的书不够多,连想象都是浅显可笑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唯一从一而终的,就是她幻想出的家人,都很爱她。
但在梁家,她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一个懦弱又贪婪的男人,在明明有妻子的情况下出轨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天真热烈,像是一团火,不知道自己当了小叁。直到有了孩子,才发现自己枕边人是个败絮其中的人渣。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并将那个生下的孩子扔在了糖水巷,不再过问。
那个男人和他商业联姻的妻子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于是也并不想要新的孩子。这么多年,他一直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直到快要死去,才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将小孩找回来。
“小姐,这个孩子就是你了。”年迈的管家擦了擦眼睛,“老爷说,他对不起你,你不要恨他……他到最后,还是记挂着你这个孩子的,以后有空的时候,去给老爷上柱香吧。”
梁星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想要吐出来一样。
她开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你,你把钱给他了吗?”
管家愣了一下,说:“您说的是那个叫做吴冕的男孩吧,已经给了,他也已经收下了。他照顾小姐那么久,这都是应该的。”
他说:“那位小少爷说,祝您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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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稀刚松了一口气,恶心的感觉就更加上涌。
头很晕……
她是不被期待的存在,她的父亲是个人渣,而在不闻不问十几年之后,她还要被迫离开自己在糖水街的家,满足父亲临终前廉价的恻隐之心和良心发现。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她童年的幻想确实没错,可惜,也没有人爱她。
她发烧了。
梁星稀平时身体很皮实,但发起烧却很严重,她脑袋烧得晕头转向,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有人笑着对她说话,又梦到放学后她独自一人呆在教室里,看天色慢慢暗下来,窗外一轮血红色的夕阳。她问吴冕:“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呢?”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用毛巾擦拭她的额头,动作生疏但小心。又用棉签蘸了水,慢慢地润湿她的唇,喂她喝一点糖水。
“她怎么还没醒?”那个人问,声音像是玉石碰撞,很脆,带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少爷,”他旁边的人低声说,“她的身体底子很差……要好好静养……”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说梁星稀的身体怎么怎么差。那个照顾她的人脾气大概不怎么好,于不再开口说话,梁星稀感觉他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触感温热。他的袖子边缘碰到了梁星稀的鼻子,她闻到他身上湿润雨林的气味。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有点不悦,“捡回来一个瓷娃娃。”
梁星稀睡了很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怀里,刚想挣扎,就被人很娴熟地拉回去,温热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脊背,他含含糊糊地说:“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很熟练,像是已经这样哄了她千百次。
梁星稀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看得他睁开眼睛,他睫毛很长,一双上翘的凤眼,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点不近人情的冷。
是她每天在镜子前都能看见的一双眼。
“你醒了。”他说,他的五官立体而英俊,垂眸看她的时候有点审视的意味,像是梁星稀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聪明又理性的男人。
她低声问:“你是我哥哥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从广义上来看,我是你同父异母,有一半血缘相同的哥哥,现在也是你的监护人。”他顿了一下,“从狭义上看,对,我是你的哥哥。”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像是密林间落下的一点光:“我叫梁恒,很高兴见到你,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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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篇快结束了,本来还想插哥哥的番外的,不过还是一口气写完回忆再写哥哥的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