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不再来一个饼?”
那店家也是看他吃得香,临走时还朝着他问了一句。
“不了,一个够了。”
胡九彰冲着店家摇了摇手,忽然想起什么,又朝着店家走过去。
“老板,麻烦问你个事,我要寻人,这长安城的衙门在何处啊?”
“呵呵……一看客就是刚到长安不久吧?”听着胡九彰这话,那店家却笑了,“咱们这长安城分为东西两县,东边万年县,西边长安县,如今客便是在长安县中,不知客要寻的人,是在何处?”
“这个……”胡九彰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他倒还真不知道。
“我也不知。我只听人来信说,兄弟在长安出了事,我便来寻,也不知我兄弟到底是在何处出的事。”
“哦?这倒是有些难办……”那店家思索片刻,又若有所思的朝着胡九彰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客莫怪我多嘴,这长安城中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会卷入是非中。不知客的兄弟是出了什么事、多大的事?”
“呃……这……”想到这个,胡九彰脸上便又添凝重,“熟人来信说我兄弟在长安招惹了人,被打了……”
胡九彰声音压低了,他本以为那店家会对他侧目,谁知道店家却见怪不怪的跟着叹出一口气。
“诶……外地人在长安混日子,都不容易。这种事便似咱们长安城的家常便饭般,就算你县衙,县官也未必会理。客若是信我,就去县里的不良人治所问问。不良人是吏,不是官,虽不说与你我二人无异,但像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想在长安混下去,就得明白自己的位置,僭越之事做不得,否则事情没办妥,还可能会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搭进去。”
“这倒是……”胡九彰低声应了,又不由得抬眼打量那早点铺的店家。他到这时方才知道,张都尉口中所谓的“水深”,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长安城中,只一个卖早点的伙计,都能随口与人说出这般话来,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诶,不良人治所离这儿倒不远,客顺着西市向北面走,过了第一个胡同往右边一拐,见着的第一间远房就是了。且我知道,咱长安不少不良人都是老兵退伍后分调来的,客又是个兵,跟他们,应该是好说话的。”
胡九彰听他这一番话,不由正色,冲着那人郑重其事的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兄台——”
离了早点铺,没走出多远来,胡九彰便见着那店家所说的院墙。长安西市的不良人治所就建在西市边上,治所的大门常开,胡九彰往那院子里一看,便见着几个穿着不良人黑衣的汉子坐在院中,也不知正交谈着什么。
胡九彰正了正自己腰间的横刀,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脚朝着那院里迈进。
这不良人乃是各个县衙中专管侦缉逮捕的差使,早在大唐初年,这个些差使还是由官府征用的有恶迹者担任,所以称之‘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但到如今,能入到长安作不良人的,那都是积了几辈的德。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这可是优差,而这等优差,常常要分给在大唐疆域上,为唐王朝卖过命的老兵——
这么一帮由老兵和江湖混混组成的不良人军团,粗野,痞气重,江湖气十足。胡九彰一见那院中不良人也都是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莽夫,心里的紧张与顾虑也便打消了大半,这边抬手作揖,开口的这一嘴西北口音,倒叫其中几个汉子生出了好感。
“兄弟是西北的兵?”
胡九彰正事尚未说,不良人中便有人对他发问了。
“是,在下在陇右当兵。”
“你是刚来长安的?”
“对。”
“呵呵,不瞒你说,咱们兄弟几个也是退伍的兵,见你这一身倒是亲切。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啊?”
见对方主动开口问了,胡九彰心下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这便开口如实相告,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胡彦的情况,都与这院中几位不良人细细交待了。只是待他这么一说完,那院中几人的神色却反而变了,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半晌,都未曾答话。
“咳……这个啊……”
过了好半天,还是最初与他搭话的那位短须汉子开了口,可却又犹豫着老半天,始终没把话说尽了。
胡九彰这一颗心瞬间便被这几人的反应给吊到了嗓子眼儿,他本想着来此可能问得到,也可能问不到。但他从未想过,这些不良人居然会对自己那个与世无争的弟弟讳莫如深。胡彦到底在长安惹上了什么人——这下,胡九彰着实连猜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猜了。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胡九彰干脆将自己心中疑惑如实抛出,可他这一说,院里那哥儿几个的表情却更难看了。
“这……不好说。”
“不能告诉我这个,那总能告诉我他现在人在何处吧?他就算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尸首!”
胡九彰也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当着这几个老兵的面,他更不喜欢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