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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知鱼哼哼:“这样吸引人,皇帝是凡人容易露馅儿,跟天上的神仙扯在一起,就是神秘的传说,因为——无从考据嘛!”
    顾慈眼睛一亮,道:“那我也少不得大发神威。”
    李氏见凑在一处吹得漫天是牛,愁道:“看着神神叨叨的,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张知鱼笑:“我是不信鬼神的,娘别冤枉我。”
    干完了这事儿,张知鱼把杜撰好的故事给赵掌柜一看,赵掌柜连连赞叹:“果然上道,我还没提醒你,你都自个儿先做了,天生就是干我们这行的料。”
    奸商中的良才!
    大夫们就有些不太信,这些都是他们看着捣鼓出来的,那草还是经过秦大夫提醒才找到的。
    什么女娲秘宝,沾边都不沾边。
    大伙儿正满腹狐疑,就见张知鱼正给扎针的孕妇念安神经,念着念着,神色慌乱的孕妇果然稳定下来。惊喜道:“真的不疼了。”
    保和堂的大夫们就有点犯嘀咕,拉住她问:“真是女娲传下来的?”
    “扎针扎不疼的。”张知鱼诧异地看大家:“你们怎么也信?”
    秦大夫:“那你还给人念经?”
    “我佛道都来,主要看受众想听哪个。”张知鱼反问:“你给人念经的时候你自己信吗?”
    秦大夫是不信的,有时候念经连仪式感都不是,纯属病人需要心理安慰,效果如何,看今天张知鱼的情况就知道了。
    整个保和堂的大夫看秦大夫眼神都不对了。
    还不是因为你一脸正气,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能信?秦大夫的脸有些红了,心道,难不成妇舍风水净在神棍上头,看这小娘鱼,才去了多久,越发伶牙俐齿了。
    想着自个儿的付出,和农庄上活蹦乱跳的前瘟鸡,秦大夫便有些不乐,看着张知鱼咳嗽——是不是得给他点儿好处?
    张知鱼点头:“我想想怎么说。”
    水姐儿听了就给她出主意,之前送猪肝排队的事儿,还是她接手安排的来着,连李氏和李三郎都夸水姐儿有做生意的天赋,梅姐儿的绣件儿给她卖出去总能多卖些银子。
    张知鱼觉得这法子立刻就找到秦大夫,承诺他,如果药做成了,一定有他的名字——叶酸背后的男人。
    秦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他强烈要求下,改成了“叶酸研究者一号”,后边还有支持者一号,创造者一号。
    张知鱼同顾慈叽咕,大家既然这么喜欢一,她当然要多少送多少。
    当然秦大夫表示,他的名字必须写在她的后头,第二顺位!
    张知鱼点头——完全可以。
    张阿公竖着耳朵,听到不是让出第一顺位,也就歇了气,大伙儿一块做出来的,才能有这效果,只要不是把鱼姐儿的名子挪走,那他老头子是不会介意滴。
    轮到我了
    等农庄的鸡全部宣布痊愈的那一天,所有的鸡都很兴奋,格老子的,大伙儿终于不用再吃猪肝和苦药啦。
    张知鱼显然与快乐的鸡不同,她愁眉苦脸地看着丸子,跟顾慈道:“这个药如今还不曾有人吃过,尚不能随便给人。”
    但是没有人试药。
    顾慈想想道:“但是有囚犯,若是判了死刑的,其实也有人在他们身上试药。”
    不过鱼姐儿的药显然是要给孕妇吃的,大周根本不会收押孕妇,张知鱼也不可能做这种事,不管拿谁试药,她都会觉得自己在昧着良心做事,现代试药出事,还能有很多手段抢救,但在这会儿,器官衰竭十死无生。
    药成的喜悦一扫而空,张知鱼食不下咽,这消息却不胫而走,百姓们送来的猪肝更多了,还是范安派人四处宣传说暂时用不到这么多,这事儿才停下来。
    这日,是张知鱼在农庄的最后一日,顾慈和二郎都一块儿陪她过去打扫农庄,里头住了病鸡,必须要有大夫在现场看着洒石灰消毒才行。
    还不待走到门口,就见小河上停了艘小船,穿着破布鞋的汉子正抱着大桶哭,张知鱼离着老远都能问到猪肝味儿,心头一跳,忙走过去问他,道:“大哥,你是不是找不着小农庄的门儿?”
    农人看她一眼,抹抹泪道:“我没脸进去,我们乡里没有冰,我划船快,大伙儿信任我才让我来送猪肝,但船舱热,猪肝见不得水也见不得光,竟让我闷坏了,给不了小张大夫做药了。”
    几百文钱的东西,叫他如何舍得,是以竟心疼得哭了起来。
    张知鱼打开桶子一看,里头满满的一桶水,上头用盒子装着猪肝,她估摸着有三四幅,便笑:“能用的,现在我们做出了药,但还没拍板,好的坏的都得试试有没有用才行。”
    农人失声道:“真的?”
    张知鱼笑:“当然是了,不然坏猪肝我们用了干什么?”再说她看也不怎么坏嘛。
    农人便将猪肝抱在手上跟她一齐走,这会子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小娘鱼就是小张大夫了。
    张知鱼将里头好些的猪肝悄悄放到井水里吊着,有些味儿的便拣出来,用水洗干净,往上撒了盐巴胡椒,切得细碎,用荷叶裹了埋在灶里闷熟。
    今日大夫们都在小农庄,船有些摆不开,顾慈便撑船带着鱼姐儿摘了许多荷叶归铺在外头树下。
    闷熟的猪肝很快被摆上来,大伙儿扯了干净的荷叶一人分了些,围成一个口字一起吃。
    这味儿说不上美味,但大夫们吃得很高兴,农人也很珍惜地小口小口吃,感叹道:“这味儿做得倒好,就是许多年不曾吃了。”
    张知鱼皱眉,道:“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
    农人笑:“这几年风调雨顺,附近乡里年年丰收,过得好些哩。”
    又道:“我们乡有好些被救出来的盐工,他们脚不好了就在家养猪,如今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今日的猪肝就是他们送的。
    张知鱼见大家都有了活路,心情大好,连吃了好几口猪肝,看着农人道:“如今他们自己吃肉么。”
    农人诧异地看他,道:“虽这五年攒的比往年十年都多,但如何能花得?就是我们手脚都好,也舍不得。”
    就得趁着能挣时攒钱,有灾才能度过。
    所以就是如今养了猪,大伙儿在家也是舍不得吃肉的,但是大家日子确实过得越来越好了,农人笑:“慢慢地攒了钱,我琢磨着明年能再多养一头。以后我娘子生了孩子,我们夫妻两个就能做点儿小买卖,她做的馄饨周围的人都爱吃,以后准能挣许多钱买花儿戴。”
    其实他还带了点儿馄饨在身上,不过都闷得有些融了。
    张知鱼笑:“我家小时候也穷得很,别说化了的馄饨,就是糖稀在手上还得用舌头舔了,你这会子不吃,回家还怎么吃?嫂子的心意岂不是白费了。”
    农人听得这话儿,便小心底将揣在怀里的用绣了朵黄花的帕子打开,里头装的便是有些化了皮的猪肉馄饨,张知鱼伸手去拿,却被顾慈一把接过来,哼道:“你做的狗都不吃,手艺还没我好,你上灶可不是糟蹋了东西。”
    说完便带着二郎进房烧灶去了,没多会儿,农人就见二郎从厨房顶着几个碗走模特步出来,顾慈手上也拿了两个装了熟肉的盘子。
    张知鱼舀了碗馄饨,入口便道:“好吃,嫂子摆摊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又叹“小时候我和妹妹都只有上慈姑家蹭饭才能吃到猪肉,还一股子药味儿。”
    农人不想城里的大夫们还有这个时候,抹抹嘴,道:“小张大夫现在可好多了,当然我们也受惠过得好多了,平时便是吃不起肉,也能吃些下水解馋。现在的猪肉味儿没那么大,不放许多调料也能吃,比以前做饭还省好些。”
    吃得这顿饭,农人便撑着船要走,张知鱼看他脚底有些烂,便包了一包养胎补气的药和一包祛湿的药,道:“嫂子的帕子绣得好看,不若卖了我留个纪念。”
    农人有些心疼,这帕子还是他娘子用成婚时的新布做的,今日找不到包馄饨的布,娘子怕他在外给人小瞧了去,便将手绢儿给了他使。
    但他娘子也喜欢小张大夫,农人咬牙将帕子拿出来,怜惜道:“我娘子就是样样都好,就是做方帕子还能得小张大夫青眼。”
    说着他又高兴起来,将两包药提在手上,将帕子甩在地上,竟不敢多看一眼,跳上船便走。
    张知鱼看着农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前浮现出阿公看鸡的样子,又浮现出起秦大夫交出方子的样子,忽然悟道——原来每一次都需要人站出来,需要不断的人站出来,才能将一味药制成然后推广。
    想到此处,张知鱼慢慢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心中极快地闪现出一个念头——这一次站出来的人轮到我了。
    张知鱼看着手上的药,忽然懂得了以身试药的大夫们是何等心境。
    心道,自来我便受人恩惠,我长到如今说是自力更生,不如说是得了老天垂怜,享受了先辈惠泽。
    如今先辈不在,自己便再也不能依靠别人,如果最后还要人站出来,她倒宁愿是自己。
    这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药,想到满地乱跑的鸡,张知鱼释然一笑,捏着药丸,当着众人的面便一口气吃了下去。
    这个药丸有没有问题,只有吃下去的人最清楚,也只有大夫才最了解自己的身体。
    在场众人心头巨震,看着她久久无言。
    张阿公想起那日鱼姐儿所说,不是自己的就绝不能担了虚名。
    当日他尚不知何为虚名,但现在张阿公心痛得要命,一时所有的话儿都想通了去,喃喃道:“未承其重,不担其荣。”
    老头子跟所有的遗憾都和解了,鱼姐儿能成为这样的太阳,做为师父他很高兴,做为阿公,他只会心痛。
    张知鱼笑:“阿公没事,我也没事。”
    顾慈握住她的手静静道:“我陪你一起吃。”
    张知鱼摸摸他漂亮的脸蛋笑:“我可不是会让病人以身犯险的大夫。”
    顾慈灿然一笑,也道:“我也不是会让大夫以身犯险的病人。”说着便从从袖中拿出一颗一样的药丸,仰头便吞了下去。
    张知鱼问他:“你出事阮婶婶怎么办?
    顾慈看她:“你会让我出事么?”
    张知鱼坚定道:“就是有问题,我至少也能救活你。
    等第二日顾慈来张家,张知鱼就把瓶子里的药替换成了夏姐儿亲自做的蜜丸,吃起来跟中药也就差点儿药效。
    顾慈只觉得有点儿焦味儿,而且他喂给鸡,大公鸡直接张开了翅膀。
    巷子里的孩子,就没有不怕张家老公鸡的,阿公看了它都得喊鸡兄,这一啄可不是好玩的。
    顾慈愣道,跟昨儿不太一样。
    张知鱼就同他分析:“会不会是半月一个疗程呢?”
    顾慈轻轻地叹了口气,捏着吃的气呼呼地回去了。
    第二天又带了人和银子过来,笑道:“都是我从学里拿来的,药材钱不是还缺么?”
    好些同窗知道鱼姐儿以身试药,都感动得泪眼汪汪,回去一说,长辈们也觉着是个好事——小猢狲长大了知道做好事儿了,“到时候送个锦旗,便没有不高兴的,有钱人都格外重名声。”
    张知鱼拿眼看他的脸色,忐忑地问:“你不生气了?”
    顾慈笑:“我怕以后去了你家给人穿小鞋,何曾敢生什么气?”
    两人又在一起看书了,一个月只见一次,大家也不太舍得用来吵架,等到顾慈再去学里,就带了一堆夏姐儿和水姐儿缝的锦旗。
    夏姐儿摸着酸痛的手,伤心道:“我大姐说这样省钱。”
    水姐儿放了针道:“隔壁小柑缝得可好了,会八种针法,是天才绣娘来着。”
    夏姐儿面露遗憾:“慧极必伤,这么聪明命不长了吧?”又乐道:“我们笨,但我们活得久!熬死好手艺的,咱们就成好手艺了。”
    李氏听了就是一声冷哼,夏姐儿又不乐道:“只可惜我们家有娘,我活不到寿终正寝了。”
    当然,张家现在危险的不是她,而是鱼姐儿,李氏没功夫收拾她,日日不错眼地盯着人,顾慈也改走读了,先生本来不乐意,顾慈便拍着桌子道:“我爹死了时我不能尽孝守着他,如今我未婚妻也有了危险,难不成还不让我守着她?”
    先生给怼得没话说,只得放了他回来,这煨灶猫如今每天都要来瞧一瞧她,看着人活着才能安眠。
    作者有话说:
    等过儿修修,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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