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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文案:
    酿酿顺风顺水了十七年,头一遭遇到了烦心事儿——她要成亲了,可是新郎不认识。盲婚哑嫁惨不啦叽。
    十里红妆喜烛成双,她坐在婚床上红了眼眶,怕那新郎官吊儿郎当。
    盖头揭开,酿酿忐忑抬起眼睛,在暖红的烛光里看见一个轩然霞举俊朗非凡的新郎官。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婚恋甜文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酱酱酿酿┃配角:怀荔,沈芝英┃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降良缘与蜜里调油
    立意:拥抱美好生活
    第1章
    春末夏初,支摘窗洞开。天水碧丝绸系着一串风铃在窗棂上,一阵清风吹来,小铜舌东摇西晃,敲出一阵细碎又清脆的连贯声响。
    侍女窃蓝小跑着穿过庭院里大片浓紫的番红花,脸上的笑容比花儿还要灿烂。她哒哒踏上台阶,迈进屋内,环顾左右,寻到俞嫣的身影。
    俞嫣侧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蓟粉的细纱上襦和芙蓉红的裙,柔软的披帛一端掖在胸侧的束带里,一端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臂上。她微微侧过脸望着北牖下方走神,玉骨娇靥,姣若秋月。
    窃蓝顺着俞嫣的视线望过去,望见桌上叠得工整的男子大氅,她掩唇而笑,笑盈盈问:“姑娘,您不往前面去一趟吗?”
    虽是太后赐婚,这可六礼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今日是纳采之日,姜家带着媒人上门。整个韶盈阁的人可都跑到前院去看未来姑爷了。
    “有什么可看的?”俞嫣轻蹙了眉,别过脸去,连桌上那件大氅也不去看了。她低泠的声线里却暗藏着小女儿的娇嗔。
    窃蓝抿嘴一笑,说:“那我去前面替姑娘瞧着!”
    俞嫣垂着眼,捻着细软的披帛,没理窃蓝。当窃蓝走了,屋内只剩下俞嫣一个人,她才慢慢抬起眼睛,重新将目光落在北牖下桌上的男子大氅。
    那是姜家六郎姜峥当日裹在她身上的大氅。本该拾弄好郑重还回去,可一道赐婚的懿旨,让这件大氅成了这桩婚事的信物。
    俞嫣起身,朝北牖走过去。她伸出手来,用细白的手指头戳了一下这件大氅,再戳一下。
    她努力去回忆那日的情景,可姜峥的身影仍旧模糊一片。那天是万物复苏的春日宴,热热闹闹莺莺燕燕。偏生有些妃子暗中使手段,给要在湖心献舞的妃子的小舟做了手脚。而俞嫣好巧不巧地登错了小舟。
    春寒料峭,那日洒在百花之上的阳光是暖的,可湖里的水却仍旧寒得彻骨。她似坠入深渊,瞬间被冰寒包裹,冷水撞进眼眶里,好疼。俞嫣的视线变得晦暗下去,暖阳离她越来越远,只剩小小的一簇微弱光源。
    俞嫣最后的记忆里,看见一道身影自那抹微弱光源而来,又彻底遮了那道光。
    那个人就是这件大氅的主人,姜峥。
    俞嫣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香闺,她头脑沉沉,是落水造成的风寒之症。公主娘长舒一口气:“哎呦我的小祖宗,好好养着吧!病好了麻利嫁到姜家去!”
    俞嫣这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两日,而落水第二日的一大早,赐婚的懿旨已经从和宁宫送了来。
    后来,侍女退红悄悄告诉她——当日扯开裹在她身上的大氅,她身上的春衫被水流冲得不成样子。
    越是因为没有记忆,不知道那日自己在姜六郎面前是怎么的不成样子,俞嫣心里越是拧巴。
    听见脚步声,俞嫣都没去看来者是谁,立刻转身,重新到梳妆台前坐下,掩耳盗铃般翻弄着妆匣。
    “姐,你这是对镜描红妆喜迎佳婿呢?”
    俞嫣随手抓了个胭脂盒,朝俞珂扔了过去。俞珂敏捷地避开,又变戏法似的蹦起来接住了胭脂盒,他将胭脂盒高高抛起来再稳稳接住,然后迈着吊了郎当的步子走向俞嫣,将胭脂盒放在她面前,手指一转,让圆圆的胭脂盒在妆台上陀螺似地转起来。
    俞嫣瞥了他一眼,哼声:“幼稚的小纨绔!”
    俞珂今年十二,正是从孩童往少年转的尴尬时期,时而孩子气,时而稳重。不管他在外面学来多少成年人的举止,在俞嫣面前总是会原形毕露。
    俞嫣语速很快地叨叨:“你怎么就不知道下水救我?还是亲弟弟吗?就杵在岸边看着?”
    “姐,我不会水啊!”俞珂忽又狡黠一笑,“姐你放心,我立马去学,跟姐夫学去!等你下回落水,我一定第一个跳下去救你!”
    看着姐姐气恼地瞪过来,俞珂的后半句话几乎是一边后退着一边说的。
    俞嫣果真气呼呼地起身去追他。
    “下一次?你咒我!”俞嫣起身太急,松垮挂在臂弯的披帛掉落下去,她干脆扯着披帛要去抽打俞珂。
    俞珂哈哈笑着绕着方正的大桌躲避姐姐,俞嫣捏着披帛追着要抽打他,却又一时追不上人。
    璧琴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姐弟两个又追逐闹起来。
    “阿珂,你兄长喊你过去一趟。”璧琴出言。
    绕桌追逐的姐弟两个立刻停下来。俞珂一改嬉皮笑脸,规矩喊了声“嫂子”,再道:“我这就去。”
    长嫂如母这话通常情况下是用在父母去后,可长公主是个懒得操心的性子,长媳进门第二年就将中馈交了。她自己赏花赴宴打牌吃酒,好不快活。是以,俞嫣和俞珂自小很是敬重长嫂。
    “嗯,瞧着这气色是已经大好了。”璧琴仔细瞧了瞧俞嫣的脸色,然后拉着她坐下。跟在璧琴身后的侍女将一个不小的红木雕鸳盒放在桌上。
    俞嫣略抬着下巴去瞧,看见里面的红玉雁雕。
    雁是专情之灵,成了纳采这日必不可少的礼物。只是习俗传下来,如今不流行送活雁,而是各种雁形礼。耳铛、玉佩、珠钗、甚至是衣衫、箱笼,五花八门。只要设计中加了雁,就算托了寓意。
    姜家送的这座雁雕,是用整块价值连城的红玉雕成。玉质通透洁净,有着像浸着水一样的光泽。最可贵的地方还是在用了这么大的一块整玉。
    “酿酿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吗?”璧琴询问。
    俞嫣轻咬了一下唇,小声嘀咕:“像硬绑在一起的。”
    璧琴笑了,柔声道:“你以为不管谁救了你,太后都会赐婚?这怎么可能呢,太后向来疼着你,婚姻大事,哪会委屈你。就算没这事儿,你日后的亲事,也只会在姜、赵、林、楚四大族中挑。如今有了这回事,不过是上天帮你从四大家族里挑出了姜家。”
    俞嫣垂着眼睛不吭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披帛,重新绕在臂上。
    好半晌,她才闷声嘀咕:“和我想的不一样……”
    璧琴大致明白小姑娘的心思。酿酿不仅娇气,也傲气。在她原来的设想里,大概是要别人捧着花名册让她挑夫君,如今成了被动者,她心里不自在。忽然要嫁了,对方连一个“追求”的过程都没有,让她那点小傲气没地方施展。
    “你若实在不想嫁,进宫去向太后撒个娇就是了。去吗?”璧琴含笑凑过来,“若是去的话,嫂嫂吩咐人给你备马车。”
    “嫂嫂!”俞嫣生气了,一生气语速就快了起来:“在嫂嫂眼里,我是那么骄纵不懂事儿的人吗?我不知道这婚事很好吗?江家是四大族之首,几百年的世家,代代子孙或文臣或武将都有建树。就连那个姜六郎,听、听说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哼,和你说说心里话,你竟故意揶揄我!”
    “好好,我不说笑了。”璧琴笑着拉拉俞嫣的手,“明日姜六郎的旧衫就会送过来。你得在大婚前给他缝一身寝衣,还要绣一个荷包。”
    俞嫣将脸偏到一侧去,哼声:“我才不做。”
    璧琴但笑不语。
    她知道俞嫣不仅会做,还会尽心做。无关于对这门婚事是不是满意,娇娇的小姑娘心里要强得很,她总是事事拔尖儿。这代表着新妇手艺的传统之物,她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
    这天夜里,俞嫣又被梦魇缠住了。她自坠湖后时常会做噩梦。梦里她坠在湖底,冰寒和窒息感让她冷汗淋漓。她喘息着睁开眼,蜷缩着侧转过身,忽见榻侧躺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一瞬间,画面一转,她穿着嫁衣与姜六郎拜天地、交腕饮酒。
    原来她仍旧在梦里。
    后来的梦中,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姜六郎一直在她身边,可是她却始终看不清的脸。
    待俞嫣真正醒来,早已天光大亮。她坐起身,挑幔而望,发白的光隔着细密的窗绸漏进来,温柔照着桌上的大氅和红玉雁。
    俞嫣梳洗换衣之后,正在用早膳,退红脚步匆匆地进来禀话——
    “姑娘,姜家又来人了!”
    俞嫣微怔,昨日才纳采,今日怎么突然又登门?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俞嫣来不及多琢磨,退红便解释:“姜家那位老寿星昨天傍晚摔了。”
    俞嫣轻“呀”了一声。
    姜家那位老寿星已经过了耄耋之年,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大寿星。身子骨再结实的老人家也经不起一摔。
    俞嫣心里咯噔一声,果然退红接下来说的话和她猜得差不多。
    “姜家今日登门,是想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婚期再往前提一提。”
    “不、不是还没到请期吗?”俞嫣向来伶俐的嘴,也结巴了一下。
    退红打量着俞嫣的脸色,道:“听大夫人身边侍女传的话,姜家可能希望婚期越快越好,所以过来问问意见。”
    俞嫣在心里琢磨着若是姜家那位老祖宗没了,姜六郎需守孝,她等上三年再嫁也挺好的,闺中日子乐得自在。但老人家还活着,这话可不能说。既无礼又不孝。
    可俞嫣也明白自己愿意等,姜家未必。她今年十七,姜六郎却已二十有三。再言,姜家必然也希望老寿星在时能看着新妇进门。
    本就是突然的婚事,若婚期再提,俞嫣心中难免惶惶。她望着桌上可口早膳,全然没了胃口。
    小半个时辰后,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匆匆过来——姜六郎想见她,问她可否方便。
    第2章
    “嬷嬷先坐。”
    俞嫣问:“姜家是想将婚期提到什么时候?”
    “依姜家的意思,想将婚期定在四月初,立夏左右。确切的婚期还要再算算吉日。”
    “四月初?”俞嫣惊了,今日已经是三月廿一。俞嫣以前总想着走完六礼流程,再在吉日上挑来选去,等她嫁去姜家至少也是小半年之后的事情。
    一旁的退红喃声:“这是不是太急了?”
    若当真距婚期只十日左右,很多东西恐怕就算能赶制出来,也必然匆匆忙忙。退红抬眼望了俞嫣一眼,心道按照姑娘尽善尽美的拔尖儿性子,恐怕会不情不愿。
    果然,俞嫣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她问:“母亲答应了?”
    苏嬷嬷慈善的笑容告诉了俞嫣答案。
    苏嬷嬷柔声劝着:“结亲自然盼着两家欢喜。如今姜家这情景,我们若不同意,恐怕显得太无情了些,而且姜家是姑娘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这还未过门,最好不要留下隔阂。”
    俞嫣心里很不舒坦,她哼声质问:“凭什么呢?就因为他救了我,我就非嫁他不可了?我就万事都要顺着姜家了?姜家再这么没有礼数,这亲我不结了!别以为他抱了我我就只能嫁他了!哼,想娶本郡主的人多的是!”
    “哎呦我的小祖宗。”苏嬷嬷道,“这些气话在自己房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外面说。”
    俞嫣垂着眼睛,摆弄着搭在腿上的柔纱披帛,没吭声。因她知道苏嬷嬷这话没错,她也的确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话。
    “当初是姜六郎连夜进宫请的婚,也同时说了要问问你愿不愿,若你无意这婚事。他自当尽力为你周全名声。是太后觉得这婚事很好,也没差人来府上问,直接将赐婚的旨意送了来。”
    “我怎不知这些?”俞嫣抬眸,一双滟泽秋水眸盈盈清皎,含着讶然。
    “之前你病着,旁人一提这婚事你就不爱听,谁还能不识趣地在你面前念叨?再说以前也是想着距离你出嫁还远,以后再说。”
    苏嬷嬷又言:“姜家礼数周全,今日过来尽是商量之词、恳切之意,但又不强求,给足了咱们拒绝的余地。姜六郎将话说得明白——这是姜家私心,若咱们家同意那是大善之举,若咱们家不愿,就当他今日未登门,一切仍按六礼流程来走。”
    俞嫣的脸色和缓下来,她小声问:“他当真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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