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像唐梦柯一样,他也完全没料到玄霄为了救他,竟然会替他挡下这一刺。
他当然意想不到。
毕竟就算把几个月前碧暖春香阁的那一次初见算上,他认识这人的时间拢共连一天都不到,说白了不过是萍水之交,何况这人方才还对他起过杀心,又怎可能为了救他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李惜花连忙睁开眼,转过头去看是什么情况,正好见着唐梦柯一脸难以置信,将匕首猛然抽回,发出一声惊呼:“你……”
随着玄霄一声闷哼,自伤口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他装作脱力地软倒下去,本以会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他微微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李惜花惊讶万分的神情,接着将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的台词,面无表情地念了出来:“山寨前你救了我一次,现在……咳咳,我不欠你了。”
李惜花怔了怔,不知怎的,心在一刹那泛起了莫名的涟漪。
而玄霄见一切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便缓缓闭上了眼,心中暗想现在这场景和几个时辰前何其相似,不过金婷救他是为了那张与她口中顾云青相似的脸,而他救这人则是为了……
伸手迅速点了怀中之人的穴道,封住血脉止血,李惜花抬起头来,目光扫向不远处尚在震惊中的唐梦柯,冷冷质问道:“这下唐大小姐可满意了?”
唐梦柯闻言,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这人居然用这样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看她,就好像他们之间的那些点滴从未发生过。
她手一松,匕首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另一手捂着自己微微张着嘴唇,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缓缓地摇头。
都说浪子多情,可这人哪里是多情?
这分明就是无情。
然而此刻李惜花只觉再看她一眼都是多余,反而怀中的人让他有些心绪不宁,毕竟这人伤口的血一直止不住,此时多浪费一刻都是风险。
他弯下腰,一手托住玄霄的背部,一手揽着怀中之人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足尖轻点,身形化作一道劲风,朝着小别院的方向掠去。
旭日东升,耀目的光芒却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被丢在原地的唐梦柯死死咬牙,用怨恨至极的目光看向还躺在崖边的金婷,但她明白就算那是李惜花现在的新欢,也不过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有的时候,爱恨只不过是一念间的事情,唐梦柯忽然笑了,不知是在嘲笑金婷,还是在笑她自己的愚蠢。
“李惜花!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唐梦柯狠狠地撂下这句话,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下一秒……
悬崖边,金婷慢慢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望向唐梦柯消失的方向,那里除了微微摇晃了几下的树枝,什么也没有。
李惜花抱着怀中之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小别院,而就在他飞身跃过门后那一小片池塘时,忽而想起数个时辰之前,自己明明还曾在这里轻握着这人的手,那一瞬间,他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瘙了一下。
他来到自己厢房门前,踢开门便向里面冲去,此刻玄霄胸口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暗红,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看得李惜花也不由眉头打结。
他将人放到床上,随后又急匆匆地去拿了些要用的东西,等回来一看,玄霄的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细汗,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李惜花见状,不敢再多做耽搁,迅速地解开玄霄的衣衫,可眼前所见却让他目光一滞。
那并不是什么金贵少爷的身躯,覆盖于骨骼上的肌肉虽不夸张,却蕴含着强悍的力量,然而这并不足以让李惜花摒住呼吸。事实上,真正令他惊讶甚至是惊愕的,乃是那枚烙在玄霄胸口的印记。
这印记一看便知存在了多年,似火非火的图案透出几分妖异,可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千重阁独有的印记,原本应该只在千重阁的杀手身上才会有,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萧家小公子的身上?
然而眼前的情况危急,根本容不得李惜花多想,不管怎样,还是先救人要紧。
他转身拿起一旁小几上放着的酒壶,一手按住床上的人,另一手拿白布沾了酒水,替这人仔细清理伤口,而在剧痛的作用下,掌下之人的身躯瞬间绷紧,却从始至终都未发出一声痛呼或闷哼。
待伤处的血污被擦净后,他又从怀里摸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将棕褐色的粉末调了酒,敷在这人伤处,再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仔细地包扎起来。
在做这一切时,李惜花将动作放到了最轻,生怕力道大了,这人就会更疼,等终于处理完这人的伤势,他才松了口气。而此时歇下来,他便又开始想方才所见到的那枚印记了。
这人身上既然带着千重阁的印记,那十之八九便是阁内的杀手,这般想来,之前这人所流露出的杀意便也解释得通了,只是……若说这人是来杀他的,李惜花倒还相信几分,可他为什么又要救自己呢?
难不成还真是为了还自己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