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君如故的境界毕竟在他之上,他堕为魔修后一度因为无法平衡体内正邪二气险些丧命,方才又经历了几次真刀真枪的追杀,现在对上君如故,已是强弩之末,起手出剑之时,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更别提他丹田有伤,已无法动用术式,但明知大概胜算渺茫,他还是咬牙坚持与君如故进行最简单的兵器之决。
而君如故虽说早已洞悉了子夜来的所有破绽,却依然迟迟未曾下杀手,他也没有去细想自己为何会如此。
两人就这样在弃绝崖边缠斗许久,直到子夜来握剑的手徒然一松,君如故方才收拢扇面,以两道气劲逼迫他双膝跪地,继而便用形如长匕首的折扇将这个曾是自己师兄的人牢牢钉在了地上。
“结束了。”
俯身看着对方脸上浮现出了心如死灰的表情,君如故目不转睛,仿佛要把他此时的样子深深映刻在脑中,过了半晌才启唇轻吐出这三个字。
猝不及防近距离对上他那双深邃若星宙的眼,子夜来一时怔然,竟不合时宜地出神了。
记忆里,自己初见君如故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被他的双眸摄去了全部心神,从此便无法控制地泥足深陷,如坠绝崖。
这是命,亦是他的劫。
最后留恋地看了君如故一眼,子夜来仍握着剑的手终于松开了,“那就杀了我吧......师弟。”
君如故先还没有动,片刻后才抬手以二指凝起剑气,随即便朝着那截脆弱的脖颈干脆利落地划了下去。
谁知短促轻响过后,应声断裂的却并非子夜来的脖子。
在那人诧异的眼神里将断发攥在手中,君如故冷声道:“延天宗叛徒子夜来,今已伏诛。”
随着话音落下,子夜来顿时感到一阵失重。
原来是君如故把他扔下了弃绝崖。
他在半空中不可遏制地笑了,眼前渐趋模糊,那是灵力不断流失的征兆。子夜来明白自己的生命也像是风中之烛一般很快就会熄灭,但心里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的魂灵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成为一个旁观的看客,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于是,他便在粉身碎骨之前彻底闭上了眼睛。
今日的弃绝崖不知何故,骤然降下了细雪。
站在崖边远眺而去,可以望见一道被强悍灵力横劈出来的剑痕,犹如最致命的伤疤盘踞在岩壁之上。而透过层层叠叠的封印结界,尚且能看清剑痕深处锁着的那个无知无觉的青年。
他明明已死,看上去却仿佛睡着了一样。
此时,已有数个延天宗弟子自远方御剑飞来,在发现君如故的身影后,遂急急下剑奔至他旁边。
“师兄......大师兄他人呢?”有胆大的弟子率先问出了口。
沉默了一会儿,当君如故再抬眼时,他的神色便已恢复了平静:“回去禀报宗主,我已令子夜来伏诛。”
闻言,几个弟子面面相觑,还有些不可置信:“可、可是宗主也没说要让大师兄死啊?师兄当真如此决绝?”
结果他们等了很久,才听见负手而立的君如故淡然的声音:“孽徒不过......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寒风渐起,卷起漫天飞白掩盖住了洒落在崖边的点点血迹。
......
漂浮于漫长虚无的沉眠里时,子夜来觉得自己依稀像是做了一个梦。
在此梦里,世界已于一场末劫中走到了尽头,而当世间万物开始新一次的轮回之前,必然会先有一个结束存在。
睁开茫然的双眼,子夜来被迫浑浑噩噩沉沦于梦境世界,他看见烈焰焚烧海底,狂风使山相击,所有生灵都已死亡,唯独他一人依旧幸存。
他无措地挣扎着,恐惧蔓延地无边无际,可是目所能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丝光亮,仅存一片空白的虚无,在这片虚空中游荡,人也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似的。
不知过去多久,子夜来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团光辉。
这捧光晕十分的清澈干净,宛若整个世界新生的模样。还未等子夜来触碰到它,一道如同自时间尽头传来的声音便忽然响起:“......你是谁?从何处而来?”
愣了一下,子夜来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我名子夜来,乃是延天宗宗主薛明夜之徒,被师弟君如故诛杀于弃绝崖。”话语如水般自动从嘴里流出,直到这时,子夜来才恍惚忆起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一切。
那光闻言便道:“看来是你我有缘,因为几乎没有人能突破世界的界限进入这里,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曾经来到过。告诉我,子夜来,你甘心这样死去吗?”
死去......原来他真的死了啊。子夜来很想笑,心中只是一片悲凉:“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你不也知道了我是已死之人。”
不料光团却道:“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梦之缝隙,是地、水、火、风四界所有被遗忘通道的汇集之处。你既然能来此就说明你命不该绝,我可以助你重返阳世,至于答应与否,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子夜来到底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所说的重返阳世指的是死而复生,那我不愿回去。”
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既无法报仇,也无法令因为自己而死之人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