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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热水中血液循环和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加上又饮过烈酒,应该不会在温泉里待上太久。”只有许时徽沉着冷静,无心八卦;他盯着远处烟视媚行的启美,便如看一桩木头,“他马上就要微醺,不一会儿应该就想出来了。”
    “——先生准备好了吗?”新王侧首,看向黑羊。
    “我便随时都可以。”黑羊轻声应对。
    好。
    对危机毫无察觉的启美,此际还掬水月在手,顾影相盼,风雅无边。堪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卢山已无风雪,月朗风清;启美在水中停留多时,终于觉得酒劲上头,一阵晕眩。
    他捧起泉水抹了把脸,单臂撑在池边,就要去捞刚刚抛在岸上的小衣。
    岸上竟空无一物。
    启美湿漉漉的手攀在岩石上,心头一惊。他脑中刚刚还萦绕的风月气氛轰然散尽,猛地抬头,瞳仁一缩。
    谁……
    他来不及开口,几道黑影骤然而下,大力拽住他□□的手臂,蛮横将他从水中朝岸上一拖。
    “——放肆!!”启美被热泉泡得微红的肌肤乍一接触到岸上冰雪,战栗不已。他口中脏话尚未骂出,忽然就有人从背后绷直了一道白绫,沿他唇际狠狠一勒,绑住他口舌,叫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妈的。谁?!叛党吗?事务长口塞白绫,愤恨不已。
    他没来得及看清悍匪,就觉得一袭厚重大氅劈头朝他扔过来,拢住他头脸和热气蒸腾的身躯,叫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氅外面朗朗地传来:
    “雪夜风寒,把他裹紧一点,小心生病,引来后患。”
    启美闻及此声,心中一颤。这是……
    这是——
    他讲不出话,口中尽是呜呜的声响。衣物包裹中他什么也看不见,手臂被人强行拧了反剪在身后,宛如菜市口待斩的死囚;片刻之后,他双脚忽而离地,赤条条的身体被训练有素的一帮悍匪裹好抬起来抱入房中。悍匪在屋内七拐八拐,选了半天位置,最后扑通一扔,还是将启美扔回了自己床上。
    启美盛怒之下,浑身颤抖不已。他在床上用力扭动几下,忽而感觉到有人跪上床榻,朝他这边倾来。
    启美一顿,感到那人大手覆上自己头顶,掀开了挡住自己视线的一袭大氅。他双眼发红,与那人四目相对。
    ——启丞,是你。
    果然是你。
    是他,又是自己——启美感受对方的温度覆于自己额上,真切觉得那是另外一个,活生生的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启美怒目圆瞪,震怒之下,眼中又渐渐盛满了泪水。
    “……哥哥。”黑羊眼睫低垂,唤了一声,抬手轻轻为他拭去了眼泪。
    启美呼吸急促,倔强想躲开黑羊的触碰。而他终究没能躲掉,只因候在一旁的狐弗眼疾手快,在他身上扎了一针镇定剂。
    黑羊手指拍拍他,不带表情。启美脸上的愤恨在镇定剂作用下逐渐消失,眼神怔怔,终于赤着身体颓然倒在对方怀里。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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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原个家族部落送来的幼童们陆续上山,刚被叛党与海盗星号摧残得乱七八糟的玉卢山,此刻稍微有了一点欢声笑语。
    稚子们从来不知大难临头,见得玉卢山上的华服美食、祭祀法器等新鲜玩意,只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四五百名等待献祭的小童齐聚内务局,在年轻干事的指引下试穿着仙童祭当日要换上的衣服。
    内务局的人怕幼童顽劣吵闹,特意备了玩具与零食在一旁哄骗。这一日玉卢山难得风清气正,日光明媚。融融冬阳下一群肉团子被神族干事用热水认真拭去了脸上泥污,梳齐板结的头发,换上锦缎丝绣的新装;平日里要饭似的一帮泥蛋子小孩,如今一个个粉妆玉琢,惹人喜欢,真正有了几分“仙童”的模样。
    孩童们三五成群聚在阳光下,举着此生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嬉笑着在内务局大院里跑来跑去,雀跃不已;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亲善友爱的暖心画面。
    “启美事务长”头戴威风凛凛的金冠,领着几位随从翩然而至。
    “总长也在。”事务长瞥见伊储和几位监察院同僚站在院里咬耳朵,于是颔首示意。
    “祭祀在即,事关重大,凡事都想看一眼才放心。”伊储总长点头,瞥见启美身后跟着的几位随行扈从——斗篷裹得严实,看着眼生——“事务长这是从哪里来?”
    “藏书阁。”启美——黑羊先生——随口胡诌,注意到伊储好奇的目光,扬起了下巴,摆出与启美如出一辙的轻佻态度,不紧不慢地解释,“现在玉卢山上下都在忙仙童祭的事情,我身边没了人照应,这不只能去偏僻的部门要人。”
    伊储轻笑一声,知道事务长素来骄矜做作,便不意外。此时他心中只盘算着另一件事,于是问启美:“你来的时候看到言啸了吗?”
    “没有,你问她干什么?”
    “倒没什么。”伊储抬手挠挠下巴,轻飘飘地耸肩,“事务长先忙,监察院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一步。”
    好。黑羊也不留人,瞥对方一眼,兀自走向内务局深处,想替进献的幼童们更多争取一些照拂。
    而伊储快马加鞭,提着刀带着人,飞快行至启美的私宅前。他看到两扇黑漆漆挂着铜环装饰的大门微微开启,一只白底皂靴堪堪迈将出来,鬼鬼祟祟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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