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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小琴第一次这么担心严队长。不是因为她爹也在车上,而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真把他当半个爹看待。
    虽然丁小琴嘴上对严队长从来不客气,不准他自称她爹,但打内心里她知道,没有严队长这些年她和爹的日子不会这么顺畅。
    她由衷的不希望他出啥事。
    “不会的。”秦伟忠安慰道,“不会出啥事的。”
    “但这么长时间了,他能去哪儿?”
    昨日他们是在傍晚时分分手。而开车从镇子回屯子,也就叁四个小时的路程。
    “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个小时了!”丁小琴不敢想,“夜里咋过的?”
    “不是还有司机一路吗?两大男人没事的。”
    “希望……”
    说完,丁小琴一头扎进秦伟忠胸口求抱。
    秦伟忠见妇女主任在场,不好意思腻歪得太露骨,只好拿出手帕来替丁小琴擦掉泪珠。
    可妇女主任还是看出了端倪,问道:“你俩……这是啥情况?喂,分开分开,注意点影响,这儿可是场院,人来人往的。”
    丁小琴和秦伟忠被迫分站办公桌两头,隔得老远。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丁小琴话不客气,直问:“严队长没回,卢主任就不担心吗?”
    “轮不到我担心吧?”妇女主任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他谁呀?”
    “同事啊。”
    “你都说是同事了。现在他不在,我一个人帮他看着场院忙一上午了。我才刚歇口气,你俩来了。”
    丁小琴无话可说。
    “我是做妇女工作的,你俩要是好上了就在我这儿登记一下。”
    “登记?”
    “登记感情状况。屯子上,屯子下,这队上的婚丧嫁娶我得知道。”
    丁小琴当真觉得今儿个撞枪口上了。严队长和死老爹没找到,却被要求和秦伟忠“登记注册”。
    羞死人的是,她那一栏全是满的。
    “和知青周楠生私奔”几个字赫然在册,还有“和张叁癞子定亲”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白白。
    丁小琴只能划掉,不想秦伟忠看到。问题是,在那两段历史之后,该怎么填和秦伟忠的情况?
    “我来吧。”妇女主任拿起本子“采访”,问道:“你两人啥时候好上的?具体时间。”
    “呃……昨天吧。”
    “昨天才好上今儿个就搂搂抱抱了,够快啊!”
    “……”
    “没那啥吧?”
    “哪啥?”
    “好吧,当你没有。女孩子要自爱自重哈。婚前不能乱来,明白吗?”
    “哦。”
    “要注意卫生。”
    “嗯。”
    “打算结婚吗?”
    “呃……应该会吧。”
    “啥叫应该会?”妇女主任转头对秦伟忠说:“你老大不小了,既然和人姑娘好上了,结婚的事就要提上日程。别耽误人家。”
    秦伟忠忙表态:“是要成婚的。等丁老爹的丧期过了就办。”
    “嗯。行。结婚要是缺啥短啥的有困难可以向队里申请,我帮你报上去。总能解决一部分。”
    “谢谢卢主任。我就想再修间屋子出来,如今不够住。”
    “哦,她家是被烧没了。”
    “对。”
    “修屋……”妇女主任一笔一划记下来,一边嘟囔,“你那屋是小了。今后娃儿出来更不行。”
    “娃儿……”丁小琴脸羞得通红,一眼瞧到秦伟忠,他也很不自在。
    妇女主任又问:“丁小琴你现在住哪儿?”
    “唔,就住……叔那儿……”
    “啊?非法同居啊?”
    “没有没有。分炕睡的。”
    “那也不成啊。谁知道关了门你们分没分炕。”妇女主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提议道:“养殖场还有空房。那儿虽有股味吧,但方便你上工。今儿个我就去那边帮你腾床位出来。”
    丁小琴和秦伟忠再次傻眼,没想到来场院会被要求分开。
    “怎么?不乐意啊?男未婚女未嫁就住一块,丑不丑啊?整出幺蛾子来又是我的事儿。”
    “没有……”
    “我可警告你秦伟忠,人小姑娘不懂事,你个大老爷们得担着点,有些事甭着急,留到婚后再去做。”
    妇女主任嘴中说的“幺蛾子”就是自从知青下放到他们乡,已经发生好几起偷食禁果差点闹出人命——未婚先孕,打胎大出血,私奔的烂事儿。整得她被组织上批评。
    “也不完全是知青的祸。是现在时兴啥自由恋爱,风气不好。从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这种破事儿……你们也是自由恋爱哈?”
    “是。”秦伟忠不免担心,“小琴一个人住养殖场,会不会不好?”
    “哪里她一个人?女知青还有些工人也住那儿。有宿舍的。”
    “哦,那就好。”
    “好了,该登记的都登记了。情况我都清楚了,有啥状况随时向我汇报。严队长那头,你们去他家看看,兴许在家呢。”
    经她提醒,秦伟忠忙驮着丁小琴去往严队长家中。
    可推门而入,院子空空,显然没人在屋。丁小琴无比失落。
    她去到灶屋捡了些烂菜叶子丢在鸡笼子里,喂喂饿了一天的老母鸡。
    猪圈里的猪哼哧哼哧叫了,她又舀了点潲水进食槽里。
    看到棚子下的丝瓜黄瓜结成一溜一溜的,她把熟了的掰了下来装进了自行车篮子里。
    “叔。”她用衣袖抹了两根黄瓜,和秦伟忠一人一根咬得嘎嘣脆响。
    “这些年,他一个人。”丁小琴苦笑着说:“也不知他怎么过的。”
    “他有你这个闺女就够了。”
    “我是不是他闺女还不一定呢~”
    “他肯定就行了。就算不是亲闺女也没啥。”
    “为啥?”
    “或许他觉着这样是对你娘好,他心里踏实。”
    “真要对我娘好当年就不该抛下她去省城读书。现在来补偿,为时已晚。”
    “孰是孰非都是二十年前的恩怨了。咱不想了。要不咱原路返回,去找找严队长?”秦伟忠建议道。
    从屯子去镇上陆路就一条,的确可以碰碰运气。
    两人当即乘风出发,沿着昨日上镇子的旧路一路踩过去。
    秦伟忠骑车,丁小琴负责左右两头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踩了个把两个小时,大概走了叁分之一的路程,期间也遇见一两辆车子,可都不是灵车。
    正踌躇,丁小琴远远看到正前方似乎又有车靠近。
    她定睛一瞧,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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