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送会的节目，是由林沫精心挑选和安排的。
开场的节目，是由两位成年人带着两个小孩一起演出的《孩子，你别怕》。
童音稚嫩，而成年人的声音则富有感情。
他们亲身经历过末世天灾，甚至比原唱更有感情。
观看节目的人们，原本注意力还都在面包、辣条、香烟这些奢侈品上。
可那歌声响起没多久，便很少有人再去关注那些所谓的奢侈品。
有人默默掉起了眼泪，也有人捂着嘴巴极力忍住哭声。
之后的节目，也大多是以励志歌曲或者民谣歌曲为主的。
其中一哥们弹着吉他唱《怒放的生命》，他根本都没一句在调上的，就扯着喉咙鬼哭狼嚎，可这样的声音，却唱哭了很多人。
后来这哥们下台来找林沫，说他的奖励不想要水果，而是想得到那把吉他。
吉他音响之类的各种音乐道具，都是林沫提供的。
她也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将吉他送他。
那哥们一边抹眼泪一边感激道谢，甚至还问了下林沫有没有男朋友……
之后的节目一直都很顺利，即便不少表演都跑了调，也依旧能得到全神贯注的倾听以及热烈的掌声。
林沫这个节目主办人，也报名了一个节目。
女声的歌喉不适合唱那种宏伟励志的歌曲，她演唱的是《遥不可及的你》。
这似乎是一首情歌，但更像是一首流浪歌曲。
林沫唱到“我从前相信/这世上有一个温暖的人/只为我悲喜/为我阻挡着人间的锋利”时，她并没有注意到台下有个男人，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直到她唱到“我的执迷不悟感动了我自己/你却还是一样遥不可及”时，倏地对上了那双漆黑眼睛。
她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接着调子就有些走形。
最后恍恍惚惚唱完这首歌的最后一句“终于明白我命里没你”之后，便在掌声中匆匆地下了台。
她走到江肆跟前，压着声音：“你回来了啊。”
江肆声带受损的声音依旧干哑撕裂感，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嗯，我回来了。”
段正鸿对这场欢送会感触颇多，不过他一直也没和其他人一样哭出来。
倒是此刻远远看着那对小情侣，久违地笑了一下。
第70章 一直在一起
林沫被江肆牵着手, 一时间却没多说什么，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这场欢送会上。
下一个上台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唱一首《水手》, 到高潮部分，台下观众几乎全部跟着唱——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全部扯着嗓子到声音嘶哑，以至于排在后面的节目表演者上台时嗓子直接就是哑的。
到最后，林沫安排童杳这位大美女上台颁奖时才发现，童杳的嗓子也哑了, 眼睛也红着。
显然，她和这末世里所有艰难求生的普通人一样, 一样的歌唱，一样的哭泣，一样的宣泄着情感。
而宣泄过后, 那双原本疲惫麻木的眼睛，仿佛被水雾反复清洗过, 变得澄澈清透，好似被人重新注入了灵魂。
林沫在整个欢送会过程中, 同样一直被调动着情绪。
当夜色深浓, 欢送会圆满结束时, 她重重地吐了口气，好像堵在胸口的巨石骤然消失，心情轻松舒畅。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即便是置身事外没心没肺般的自己，活在这样的末日里, 也是有着不小压力的。
而她这时候的压力释放, 实际与在场的旁人并不相同。
她心情的舒畅, 一部分源自人群情绪的感染, 而更多的，却是源自这场欢送会取得了喜人的结果！
从开始的不被看好，到最后让所有人得到情绪宣泄，留下深刻记忆。
她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骄傲自豪！
这就好像那些奥运健儿，他们确实扛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但当他们终于得到自己努力追求的东西，手捧鲜花站在领奖台上时，那样的骄傲，那样的成就感，同样不是普通人能够体会的。
到这时林沫才真正理解了，她意识到，欢送会里宣泄的压力只是一时的。
真正想要改变末日人们的精神面貌，必须让人有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并且能看到实现目标的希望！
只有努力追逐并心怀希望的人，眼底才有光。
当童杳的颁奖即将结束的时候，林沫招来一位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在他耳边低声几句。
之后，面黄肌瘦的小少年在童杳宣布结束之前走上台。
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却并不是送给节目表演的冠军，而是送到童杳手里。
小少年神色紧绷，声音也紧张，朝童杳道：“童老师，这、这束鲜花颁给你，你，你很棒！”
说着，他将鲜花递过去，微垂下脑袋，小脸胀红。
童杳怔愣了一下，心底一阵悸动。
从小到大，她受过不知多少人的称赞与表扬，这还是第一次，为一个陌生少年的一句“你很棒”感动到几乎不知所措。
她察觉出少年的紧张，很快便接过捧花，朝他微笑：“谢谢。”
以为一切终于结束时，小少年又抬头，声音很低地问：“我，我可以再表演一个节目吗？”
童杳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小小要求。
于是，欢送会最后一个节目，是小少年的诗朗诵——《沁园春·雪》。
从“北国风光”，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少年朗诵的声音，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豪迈，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这是一首所有人都曾在课堂上学过的诗歌。
曾经学堂里，他们只是揣度伟人的心境，去赞美伟人的豪情万丈。
而如今，身处末世，他们成了更迭时代的弄潮儿，仿佛便与伟人共情，对这样的词句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一时间，原本哭过嚎过宣泄过的观众们，又被激起一腔热血。
雷鸣般的掌声献给小少年，下方观众有人用沙哑到几乎破碎的嗓音喊了一句：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喊：“还看今朝！”
开始时零零散散的声音并不整齐，可到后来，那些声音很快便默契的凝聚在一起，万丈豪情震天响！
童杳在舞台上的角度，正好目睹了所有人的反应。
不得不说，这一刻，在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人的血液，真的会跟着沸腾起来。
童杳一点没有要顾及形象的意思，也跟着喊起来。
一边喊，她的目光，一边看向台下，最后落到林沫身上。
童砚一直关注着妹妹，这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林沫。
这个素来威严冷厉的男人，眼底同样动容。
他的目光又转向林沫身旁的江肆，微抿了抿唇，又收回视线。
跟着江肆一起去了趟山海基地又回来的贺临骁，此刻站在观众后方。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沫和江肆的背影，目光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顿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同样站在观众后方的段正鸿，他原本是以审视的态度看待这场欢送会，此刻也难免有些动容。
他感觉，自己这时上台去一番演讲，让台下那群头脑发热的人们去送死，他们或许也会义无反顾。
当然，这只是假设。
实际此刻的段正鸿，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也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涌动着。
原来，每个人心底都有一腔热血，只是需要适当的契机去激发。
段正鸿的目光同样看向林沫。
那个第一眼只会让人注意到美貌的小姑娘，她瘦小的身躯的，仿佛有无尽的力量。
而此刻立在林沫身旁的江肆，显然是最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
他牵着她的手，又被她的手带动着挥舞拳头。
他听到她同样嘶哑的嗓音，几乎破音的跟着人群一起疯喊。
直到一切落幕，那些设下隔音结界的异能者回归后，整个基地便再也不能发出那般劈天盖地气势磅礴的声响了。
声音是静了下去，但人心却不是那么容易静下去的。
林沫小脸微红，一双眼睛晶亮清透，那模样看着比喝醉酒了还更兴奋。
一切结束，回到他们住的别墅，林沫的心思甚至也没在刚回来的江肆身上。
她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写写写，御兽之种，空间传送，新的律法，新的时代，新的世界……
她将小说后期才会出现的一些东西通通详细记录下来，恨不得新的时代立刻到来的样子。
等忙到后半夜，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才收了笔，一转身却看到坐在沙发里的江肆，愣了愣。
她愣神了许久，这时看向江肆的目光，与以往皆不相同。
她这是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男人刻进骨髓里的热血。
从前的林沫，或许是偏浪漫的那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