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之后,薛明辰怒气冲冲回复道:“食人之禄!!!”
温阮笑个不停。剜了勺小蛋糕放进嘴中。
虞桓送走厨师,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开心?”
“嗯!”温阮牙齿咬着小叉子,“好开心哦。”
***
沈筱激动到要来尚京当面道贺,正巧一直在国外的何清然也回国了,喊上冯秋波,四人约在一家环境雅致的温泉休闲御所见面。
泠云汀。
位于尚京郊区流云山下,绝佳的景观和天然的温泉很受尚京及临交省会人们的欢迎。价格不算不亲民,现在又处于非假期时间,倒让几人落得清静。
泠云汀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温泉池,室内男女隔开,类似于私汤。室外占地面积很大,漫步山间,随处可在左右两边看见各种插着标识牌的不同汤药的池子,池子都不大,被树林花草掩映,格外静谧。
户外的中心区域设有休息区,餐台可点饮品,旁边长桌摆有各式甜品和水果自助,冰柜里还有冰激凌。
因为今天人少,天气也不冷,四人披着浴巾来到了室外区域。
沈筱和何清然还在甜品区流连。温阮昨晚蛋糕吃腻了,和冯秋波盖着厚厚的浴毯并排躺在休息椅上放空。
“波妞,你和言璟最近怎么样了?”温阮望着天空,缓缓开口问道。
冯秋波歪头看了她一眼,伸出胳膊够了够,小拇指勾住了温阮的小指,两人松松牵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温阮轻轻扯了她一下,侧过了身。冯秋波也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冯秋波先开了口,波浪卷散在脸侧,声音很浅,“我也想带他见我爸妈。但你知道,我爸妈……他们一直希望我找一个工作稳定,最好是吃公家饭的人,过安稳的生活。言璟脾气急,他们认为他不成熟、不稳重,照顾不好我……还说言璟工作不行,哪有靠打游戏养家的……”
“言璟一年赚的可不少吧?你没告诉叔叔阿姨?”
“说了。但那又怎么样?他已经26了,其他选手这个年纪大多已经退役了。”冯秋波看着温阮,眼里有泪光,“我爸问我,等他不打游戏了,高中学历,准备去干什么?怎么找工作?我、我答不出来……”
温阮心里一酸,起身坐到了冯秋波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冯秋波擦了擦眼睛,道:“言璟想要什么,你我都知道。他能坚持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他的付出我们也都看见了……阮妞,你说,这些话让我怎么问的出口?”
“言璟战队成绩最好的时候拿过全国季军,他在最风光的时候去我家,都被我爸赶了出来,更何况是现在?”冯秋波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言璟他们、他们战队这两年成绩不太好,刚刚结束的春季赛,也是卡着尾巴晋级的。他说一定是季军份量不够,等他拿到冠军的奖杯,再去我家。”
“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在我爸妈心中,那个奖杯根本毫无意义……”
“波妞……”温阮抱住了她,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堵得慌,“会有办法的。”
冯秋波下巴放在温阮肩头,静静待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啦,今天是来给你庆祝的。其他事,咱们以后再说。”
远处,沈筱和何清然端着战果满满的托盘说笑着向这边走来。
何清然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温阮和冯秋波中间的桌子上,洒然道:“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拿了几样。”然后往温阮另一边的长椅上一躺,闭上眼睛,沈筱躺在了她旁边。
“好啊,阮阮你听那个冷血家伙说的话啊,本科四年同吃同睡,她竟然说不知道咱们喜欢吃什么?!”冯秋波转换了心情,义愤填膺道。
何清然头发不烫不染,随意挽在耳后,堪堪及肩,鼻梁上挂着无框眼镜,朴素的还像是个学生。她眼也不睁,继续假寐,声音幽幽:“随便,爱吃不吃。”
冯秋波哼了声,见盘子里有她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果断拿走塞进了嘴里。
“话说,阮妞。我这次回国,还带着一项任务。”何清然继续闭眼淡淡道,“你跟我们《华国地理》杂志的名誉摄影师合同该续签了。我们主任一直有意跟你签正式合同,跟我一样带编制,待遇从优。你这次作品入围决赛,她很重视,让我务必再好好跟你聊聊。话我带到了,想怎么签,我听你的。”
“你们的正式编制,都什么待遇呀?”多少受到刚刚冯秋波“铁饭碗”言论的影响,温阮虚心问道。
何清然终于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她:“……温女士,您可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夫人,还在意这点待遇?”
“何老师,您这个思想很危险啊。”温阮一本正经道,“咱们可都是新时代女性,讲究独立自主的。”
“行、行……看您毕业后这些年四处逍遥,我还以为您心向大海,自由飞翔呢。”
温阮哂然,她毕业后的确到现在都没有签过一份正式工作。合作的国内外期刊、杂志社和相关机构倒不少,但目前,还没有一家能给她交五险一金的。
“那个……说说嘛,何老师?”温阮抿起嘴,双手交握,眨了眨大眼睛。
何清然受不了的撇开脸,还没开口,一旁的沈筱就凑了过来,兴奋举手:“我来我来!阮阮姐,我们杂志社待遇很好哒!”
沈筱和何清然同属《华国地理》杂志,沈筱要晚进来两年,何清然一直驻外,沈筱多在国内。
“像我这样的新人摄影师,一年工资能拿15w+,年底还有年终奖和各类补贴,出差报销很快,平时不怎么花钱的!像清然姐这样的资深摄影师,又常年驻外,经验丰富,工资那可是顶层的!年薪……”沈筱犹豫着看了看何清然,不知好不好说出来。
“5060w。”何清然倒无所谓,自己开了口。
“什么?!你的年薪能拿这么多!!!”冯秋波惊呆了,算了算自己的,脸哭丧起来,“我那个破出版社,一年加上公积金才勉强30w,年终奖还得看当年效益好不好,多了七八万,少的二三万就给打发了……何老师,您那儿还招人吗?我现在学摄影还来得及吗?我能熬夜、会吃苦、力气还大……”
“你怎么不提自己吃的还多?”何清然翻了个白眼,略过她,目光投向温阮,语气中带了一丝谨慎,“小沈说的没错,我们这里的待遇在国内算是不错的,你来的话工资最低跟我齐平,我再替你去跟主任谈,争取按引进人才,各种算下来会更高。我知道你不在意这点钱,但最主要的是稳定,事业单位,公家饭,五险一金都是按最高标准缴纳的。以后要是能往上走,坐到主任的位置……”
“何老师何老师……”温阮连忙打住,“您看我像是能当领导的样子吗?我还指望您多多努力,以后好罩着我呢。”
何清然说的热血沸腾,忽被冷水泼下,再不愿多跟这个没志气的哔哔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温阮闭回眼睛。
“让何老师费心啦……容我想一想,嗯?嗯嗯?”
感到后背被一双小手轻轻推搡着,何清然差点破功,憋住笑,“烦人。”
“其实阮阮姐这样也很好,想接哪个项目就接哪个。”沈筱一脸羡慕,又忽然想起,“哦,对了!上次咱们去徽城拍的照片,被小赵发到网上了,吸引不少人点赞呢!小赵说现在公园路面都重修了,邀请咱们有时间再过去玩儿。”
“你们倒还有联系哦。”温阮促狭的眨眨眼。
小姑娘脸闪过一丝不自然:“说什么呢,他、他现在是我的摄影徒弟!”
“哦,师徒啊……”温阮、冯秋波、何清然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
“哎呀!你们讨厌!”
……
晚上,靳浩天开车送四人回市里。一路上,冯秋波还沉浸在自己一着不慎入错行,沦落到同寝室工资最低的悲惨境遇当中……
温阮从副驾扭头安慰她:“你不是最低的,我几乎都没有工资。”
冯秋波扫了眼她无名指上夜间格外闪瞎眼的大钻戒疙瘩,幽幽道:“抱歉,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温阮轻咳一声,再次分析道:“你看,你的主要收入其实并不是工资,而是写稿,加上这些稿费副业的收入,是不是跟清然差不多了?”
何清然刚想说“我也有副业”,被一旁沈筱捂住了嘴,又咽了回去。
冯秋波感觉略微好了些,却并没有完全释然,依旧叹道:“你不懂,工资是薅别人的羊毛,副业纯粹是自己产的羊毛,快乐不一样的。再者,等老了退休后,就单纯躺平等别人发退休金了,谁还要辛辛苦苦搞一辈子副业?”
谁料温阮却若有所思,点点头恍然道:“有道理啊。”
何清然:“?”
沈筱:“??”
哈喽,请问这位总裁夫人您想明白什么了???
靳浩天先把何清然和沈筱送到酒店。酒店离言璟战队基地不远,冯秋波说明天言璟能放半天假,他们一起回家。
车驶进幽静小路,快到基地门口时,远远的已见言璟戴着鸭舌帽等在路边。车在不远处停下,闪了闪车灯,严璟走了过来。
冯秋波一改惆怅,打开车门跳下,扑进他的怀中。
温阮降下车窗,问道:“你们自己开车,还是我直接送你们回家?”
言璟转身:“我开车。”
“那好,你们注意安全。”温阮想了想,又笑道,“季后赛什么时候开始?你们hero战队的首场比赛票可得给我留两张,上次没去成,这次我还要带家属。”
“我没听错吧姐姐?你要的是我们hero战队的票,不是sam的?”言璟夸张道。
“自然。别的战队看的是热闹,给yan可是要举牌的,别忘了,走了!”温阮车窗升起,隔断了两人的目光。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视线。
冯秋波晃了晃言璟:“我们走吗?”
言璟收回目光,勾起笑。
“走。”他揽住女孩,“训练累死了!不过这次,找到对付冠雄的新战术了……”
……
温阮走进家门,难得虞桓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落地灯光幽幽,侧颜沉静。
他抬起头,露出浅笑:“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温阮把包撂在玄关,脱了鞋光脚跑过去,仰躺在虞桓腿上,“师哥,我有一个新想法。”
“哦?”
“清然所在的《华国地理》杂志想跟我签正式合同,正式入编,给的待遇可好了,说的我都有点心动……”温阮眼露憧憬。
“为什么心动呢?”虞桓拨开她额边的碎发,“是我赚的钱不够花吗?”
温阮噗嗤笑了:“当然不是……”
虞桓所有的卡她都有权限。
“我是在想,一直这样,等老了都没人给我发退休工资的……”
“我给你发。”
“那不行。”温阮拒绝,“薅你羊毛跟薅自己没区别。我就想体验一下,那种老了不用上班,还让别人给钱花的感觉。”
虞桓表情有些不好琢磨,似是有些挣扎、犹豫,最终,试探的问道:“阮阮,条件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苛刻?比如,放宽到年轻的时候?”
现在就可以体验老了不用上班,还有人给钱花的感觉。
温阮:“……”
她想起了刚毕业的时候。
那时找她签约的好单位很多,足以让其他毕业的同学羡慕,但她都没有选择。
后来名声渐长,越来越多的杂志社想与她签订“名誉顾问”的合同。“名誉顾问”是杂志社为了获取更多优秀的照片渠道,与国内外知名摄影师签订的合作,杂志社可与摄影师按主题约稿,摄影师有好的作品,也会优先投给合作的杂志社。
但他们双方都是自由的,并无强制的隶属关系。
温阮自由到现在。在业内,她没有显赫单位和职称可以炫耀;在学校,她的这种作派更不能够成为学生积极向上的榜样,这么多年来,她连一次校友会的邀请函也没有收到过。
但她自认为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或能成为谁的榜样。
这些年来,她过的比谁都快乐。
“师哥,你说我一直这样是对的吗……”温阮睫毛轻颤,有些怔然,“我是不是该听清然的,签个正式合约比较保险?”
虞桓静静的看着她,眼眸如沉静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