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坐在郑烨怀里吃奶酪棒,听到大家在说手机,仰起头看着郑烨,说道:“哥哥,手机,偷偷。”
三人没能理会朗月的意思,面面相觑。
朗颂低声解释:“在车站被偷了。”他于心有愧地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一时的任性,竟让这么多人替自己担心。
手机确实是在屏州火车站因一时不察被小偷给顺走了,但他却是故意没有去买新手机、补卡。从蓝楹巷搬出来后,不仅没有让他对孙谚识的思念减少半分,反而愈发肆意疯长。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对方,想见孙谚识,想听孙谚识的声音。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让自己坚定的决心开始动摇,才决定回屏州过年。手机被偷他一方面觉得很可惜,因为里面有很多朗月和孙谚识的照片,一方面又觉得算是一种解脱。
他没有去补办电话卡,也没有去买新手机,期望用被动的信息断绝迫使自己淡忘、放下。但他忘记了孙谚识还能联系到朗月,更没想到孙谚识在知道他受伤以后会特意从江城赶过来。
他知道孙谚识这人心软善良,即便是出于道义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不敢妄想,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妄想,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心中那些被拼命压抑的思念、眷念、渴念却涛澜汹涌,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决心冲刷得一干二净。
对于朗颂心里的汹涌,孙谚识毫不知情,在得知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乌龙之后,蓦然松了一口气。他没忘此行的目的,再度问道:“伤在哪里,我看看。”
朗颂稍抬左手,随意道:“就是手臂受了点轻伤。”
孙谚识看着朗颂身上那套不合身又老气的家居服,不依不饶:“衣服脱了我看看。”
朗颂没法拒绝三双殷切的眼睛,只得慢慢地解开衣扣。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家居服顺着手臂往下滑落,便露出了缠着绷带的上臂。其实看不到伤口,但从绷带缠绕的方式来看,伤口不小。
孙谚识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表情阴沉,语气冰冷,仿佛挨了一刀的人不是朗颂,而是他自己。然而事实上,他宁可这一刀挨在他身上。
表叔是个老实人,本就心里愧疚,见孙谚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身边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开始解释。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说普通话,一着急就更不会说了。
朗颂拉住表叔,用方言解释孙谚识只是担心自己,没有恶意。安抚住了表叔,才开始交代前因后果。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意外。
临近过年表叔的摊子生意火爆,回到屏州市后他一直在大排档帮忙。
三天前的晚上,有两拨小混混在大排档吃夜宵,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口角。
屏州是个四五线小城市,治安不算好,几个小混混随身带着刀具,口角很快变成了械斗,砸毁了好几个摊位。
表叔的摊位离得远,不至于被殃及,而且已经有人报警,他并不打算冒险插手。但他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被困在两拨人中间无处可躲,无法再坐视不管,于是挤进两拨人中间揽住孕妇,想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谁料,一个打红了眼的黄毛以为他是对家的人,举着刀就砍了过来。
一切来的太快,他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带倒孕妇,只能小心翼翼地闪避,但还是被对方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幸好当时穿着厚实的毛衣,伤口不深,没有伤及筋骨,但伤口有十公分长,缝了好几针。
朗颂说得轻描淡写,孙谚识却听得心惊肉跳,他难以想象,要是朗颂没躲开,结果将会是怎样。是废了一只手,还是丢了一条命?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猛地攥住朗颂的手:“走,现在回家。”
朗颂愣住,触摸到了孙谚识掌心的湿意,感受到了孙谚识的颤抖与慌张,他不知道孙谚识为什么突然这样惊慌失措,只是本能地反握住了对方的手。
表叔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两人,郑烨轻咳一声,在茶几底下踢了踢孙谚识的脚后跟。
孙谚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下心头的波澜,缓缓抽出手,扭头对表叔道:“叔叔,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您看,小颂他受了伤也没法继续帮您,您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找个小工帮忙,工资我来出,小颂和月月我就先带回江城了。”
表叔连连摆手说“不用”,又说了一长串话。孙谚识听不懂,但从表情能猜出来大概是表达歉意。
朗颂原本打算过完年再回去,这样一来,只能提前回去。他用方言跟表叔说了一番话,而后在郑烨的催促下起身进房收拾行李。
少顷,孙谚识也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房门敞着,朗颂脱了家居服,背对着门口正在穿一件套头卫衣。他把两只胳膊穿进袖筒,然后举起双手准备从头上套进去,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肌肉挤压到了伤口,疼得他蹙起了眉,又垂下胳膊。
孙谚识心疼得抽了一口气,用指节敲敲门,走了进去。
朗颂回头,对上孙谚识的目光,低声叫了一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