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路有一瞬间的茫然,如果陈嗣深好好的,他来这里又算什么?
尤其在他已经三番五次拒绝自己的前提下。
到底是谁在骗他过来?
连日来的混乱在脑海里飞速闪过,林路突然发现,没有人骗他。
陈嗣深病重的消息只是外界的传闻,从始至终代表着陈嗣深的天工集团都没有承认那个消息。
再看这座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的地方,陈嗣深多半只是来这里疗养休息的。
是他轻信了那些传闻,急急忙忙地找上门来,自以为经历生死考验的情深不悔,也许在陈嗣深看来只是个死缠烂打的花痴。
从未有过的深重羞耻击中了他,林路一瞬间涨红了脸色,像触电一样甩开陈嗣深的手,视线瞟过仍旧疑惑地看着他的男人,又重重地低下头不看他。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我,我以为——”
林路从床边弹开,窘迫地想要解释,却似乎说出来就全变成了蹩脚的借口。
他狠狠地闭了嘴,低头朝门边冲去。
“小路等等——”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他,林路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用力挣开那只手。
陈嗣深追下床,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林路会在他身边。
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就这样让林路离开,以后就真的和他彻底决裂了。
彻底地不再有任何关系,埋葬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感情。
这应该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打碎林路对他的依赖,不用上位者的身份去束缚他,放他自由。
但此时他就是不敢放手,也不想放手。
一直以来刻意无视林路的感情和依恋,一次次推开他,他已经做到尽头了。
重新抱住他的一瞬间,所有努力都土崩瓦解。
怀中的人在细细颤抖,林路看到他醒来时的眼神刺痛了他,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就只剩仓惶羞耻。
陈嗣深更加不敢放手。这一次再放开,他打碎的就不只是林路的依赖,还有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不管怀里的人怎么踢打挣扎,陈嗣深只是越来越用力地勒紧手臂,低声安抚着他。
熟悉的体温环抱住他,强而有力的手臂违背他的意愿,紧紧束缚着他。
想到门外还有沈飞,林路停下来不再挣扎,抬手捂着眼睛,低低地道:“丢脸死了。”
陈嗣深握着他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林路只是不愿意抬头,低垂的视线落在陈嗣深光着的双脚上。
“我、我没想缠着你的。”林路低声解释道。
“我知道,小路,你没做错任何事。”
陈嗣深的安慰响在耳边,林路觉得很奇特,之前自己追着他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冷淡拒绝,这个男人根本不想看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他又找上门来了,甚至摸到人家床前,现在他却又温柔起来了。
陈嗣深揽着他慢慢走回床边,轻柔地,温柔地,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林路越发不懂了,这个善变的男人。
“深哥……你不生气?”他疑惑地道。
不解的眼神刺得陈嗣深的心脏疼了一下。
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林路,他所有的希望就只是林路一切都好。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好,让他不再那么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向来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此时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地苍白着,干燥起皮的嘴唇也失去了健康的红润。
眼前的年轻人脆弱得像一尊琉璃,好像稍不注意就会将他弄碎。
他以为林路离开他以来过得很好,事业顺遂,拥有健康的人际关系,以后也会有健康的感情关系,不用总是跟他扯在一起,不用总是被他的光环蒙蔽误导。
但此时林路不解中混着不安地看着他,只是疑惑他为什么没对他生气,陈嗣深才猛然发现,他自以为是的为他好,给林路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认识的林路,即便在没有一丝名气,工作朝不保夕的时候,也从来都是自信阳光的。
他有漂亮的容貌,有引以为豪的工作能力,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他有不输于任何人的底气。
眼前的林路却散发着浓浓的畏缩不安,不管他怎么强撑着坚硬的外表,有一些东西破碎了,变得不一样了。
是他不留情面的一再拒绝造成了这样的林路。
争吵,愤怒,对抗,不会打碎一个人。冷漠和没有理由的疏远却可以,尤其是,林路那么喜欢他,全身心地依赖他。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为什么在亲眼看到一个被他折磨至此的林路时,才能领悟?
陈嗣深抬起手,在林路含着一丝希冀,却有更多的退缩的视线中,慢慢抚上那张憔悴的脸颊。
“对不起,小路,对不起。”
“深哥?”林路仍旧不解。
他不懂陈嗣深为什么突然又对他温柔起来,正如他不懂陈嗣深当初为什么强硬地断绝和他的一切联系,任他用尽手段,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陈嗣深是被他的父母吓退了,陈嗣深是为了他好。但也说不定,他想错了,那些只是他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