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放在那会儿的大环境下,地主家的少爷去哪是他的自由,不少底子厚的大家族老早就收拾细软躲国外避难了。
谁需要跟佃农们交代呢?
而佃农只关注仗什么时候打完,小鬼子会不会杀进来,大伙儿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根本不会关注哪几个人离开了。
所以,拿这个当借口的话,大哥二哥心里有数,应当不会细问。
只要大哥二哥没有变现得异常,两个嫂子不是多嘴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对。
“不过,圆圆在外人面前就不能叫你和小郗妈妈爸爸了,得叫哥哥姐姐。”
圆圆瞪大眼睛:“不可以,就是爸爸和妈妈。”
才不要哥哥姐姐,明明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呀。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凶巴巴的,眼眶里的泪珠儿转啊转,嘴角还沾着几粒桃酥屑儿,护食似的抱住米秀秀的腰。
把米秀秀心疼地抱着她又亲又哄。
一大一小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周宗兰。
知道小孩子理解不了太深奥的事,周宗兰放柔了嗓音:“圆圆,在家里你还是可以喊妈妈的,只有遇到不认识的人才喊姐姐。不然,那些人会在背后骂爸爸妈妈的,明白吗?”
圆圆懂什么是骂人,听到这话立马抬头看了眼米秀秀。
而后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爸爸妈妈被骂。”
“圆圆要保护妈妈。”
米秀秀摸着她头顶的小揪揪,心疼道:“妈,没事,小孩乱喊人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不至于喊上几句就怎么了,他们总不能真以为我躲着跟郗孟嘉生孩子去了吧,况且我的年龄也对不上不是吗?”
周宗兰不赞同:“人家当然不可能知道圆圆真是你女儿,但他们会说圆圆这儿有问题啊。”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咱们家圆圆聪明又伶俐,做什么给人说嘴唷,也就是在外人面前改改口的事儿,孩子懂的。”
米秀秀:“圆圆这么小,哪里懂这些,妈……”
见妈妈和外婆争执,前一秒还委屈巴巴差点流猫尿的小丫头老成的叹了口气。
眉毛鼻子皱成一团,愁得咧,一只手扒拉一个:“哎哟,吵架不好啦,你们都要乖乖哒。”
说完,小胖手还笨拙地摸周宗兰的脸,摸完周宗兰的又摸米秀秀的。
端水姿态娴熟得让人哭笑不得。
“嗯,听圆圆的,不吵。”
小家伙仿佛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抬头挺胸的,骄傲得不得了。
米秀秀母女俩见状,又是一阵笑。
晚上,为了避免弟弟回家看见只有上半身的小丫头,米秀秀便称自己困了不用吃晚饭,留在卧房哄孩子睡觉。
待圆圆睡着,天也已经黑了,米老三跟郗孟嘉才回来。
米秀秀听到屋外的动静,轻轻托着圆圆的脑袋,把她往里面挪了挪。
下床,蹑手蹑脚走出屋子。
“爸,怎么这么晚啊?”她带上门,轻声问道。
米饭:“爸去补船了!”
“嘘!”米秀秀食指抵在唇边:“你声音小点,咋咋呼呼的吵得我脑仁疼。”
“姐,你身体不舒服啊?”米饭狐疑地看她,围着她转圈,脸上满是关切。米秀秀伸手抹了下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没不舒服,你今天到哪里野去了?是不是跟虎子他们下海了?”
瞥见弟弟讨好的笑,拨他额头的手换到他耳朵处,轻轻拧了一圈:“让你往海里扎!”
“哎哟,哎哟,姐,我下次不敢了。”
米饭龇牙咧嘴求饶,也不生气,谁让揪他耳朵的是他姐呢。
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哄:“咱们海边的男子汉,当然要会水了,姐,我游泳技术特别棒,你就放心好了。”
“……”
姐弟俩日常交流完感情,周宗兰端着饭出来,郗孟嘉则捧着碗跟在后面。
米秀秀一看,脸颊酡红。
客人在干活,她跟米饭却在打闹,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忙不迭松开米饭的耳朵,上前两步接住郗孟嘉手里的碗:“我来吧。”
郗孟嘉没跟她争,而是自然地,等她托住最底下那个碗后就慢慢松开了手:“小心。”
“嗯。”
没有任何暧昧的话,也不像别人的对象上门那样刻意求表现,莫名有种水到渠成老夫老妻的既视感,米秀秀对他的淡定自若简直叹为观止。
她抿抿嘴,将碗摆上桌,努力忽视掉身后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米秀秀开始没话找话:“你也跟着我爸去给渔船做出海检查了吗,是不是跟你以为的船只构造上不太一样?”
郗孟嘉轻哂。
语气不疾不徐:“我对船舶的了解不过是纸上谈兵,以后还需向三叔学习。”
听到他夸爸爸,米秀秀面上别提多骄傲了。
“那可不,你别看我爸一副老农民样,其实他懂的特别多,跟学校里的老师比也是不差的。”
小时候,老师不能解答的问题,她只要回家问爸爸,肯定能得到答案。
这也就让小小的她心里渐渐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简直无所不能。
对父亲的无限崇拜,让她特别大胆,轻易不会害怕。
郗孟嘉眉眼舒展,附和道:“确实如此。”
一旁等着挑刺的米老三耳朵竖得高高的,听到女儿夸自己,嘴角险些咧到耳后根。
待听到郗孟嘉的附和讨好时,直接表演变脸。
嗤了一声:“巧言令色。”他在门外洗手,离两个年轻人几步远,声音又压得低,除了周宗兰谁也没听见。
周宗兰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拍他手臂:“嘟囔什么,就等着你上桌吃饭了。”
饭桌上,周宗兰想到一会儿要说的事,对郗孟嘉格外热情。
不一会儿,郗孟嘉碗里就堆成了小山,就连米饭都抱怨妈妈不疼自己更疼郗哥哥了。米老三不明就里,见状也颇有微词:“他那么大个人了,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夹?”
周宗兰横他一眼,随后夹起一块竹笋搁他碗里:“这么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米老三睨她。
给小郗就又是肉又是菜,给他就一块干笋子?
还没成一家人呢,就这么热情。以后真成了他们家女婿,媳妇儿是不是得把他供起来呀?
“既不过年,也不过节,今天这菜真是丰富啊。”
“不过媳妇儿,小郗又不是外人,以后来家里的时候还多着呢,总不能回回都搞这么隆重吧!”
这话说得,可真是含沙射影了。
周宗兰哪里不知道这是丈夫的老父亲心思发作了,觉着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满心满眼挑毛病呗。
正想怼他两句,就听米饭猴儿似的攀到他肩上,喜滋滋道:“爸,哪里隆重了,不隆重啊!你不是讲招待客人就不能拿差的糊弄吗?我喜欢郗哥哥来咱们家作客。”
米老三无语:“……”
这儿子惯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来是不能要了。
米饭做着美梦,想着要如何才能让郗孟嘉常来家里做客。
完全没接收到老父亲的白眼,径自乐呵:“咱们家灶上横梁还挂着三块熏肉,妈,下次郗哥哥来家里,能不能取一小块炖汤呀?”
“郗哥哥肯定也很想吃。”
他咧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洞,满脸期待。
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米老三曲指给了他一个暴栗:“我看是你想吃。”
米饭:“哎哟!”
米秀秀噗嗤笑出声,她弟真是个活宝。她咧嘴笑了笑,抬眸间正撞进郗孟嘉满是笑意的眼底,微微愣住。
见他收回落在米饭身上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米秀秀眸光闪了闪,再次扬起笑。
这回换郗孟嘉不知所措了,隔了几秒,他才慢半拍地回了个笑容。
殊不知两人一来一往的画面都被周宗兰尽收眼底,并且做下了“这俩看对眼”的结论。
这顿饭米饭吃得肚儿溜圆,放下碗后小声问道:“妈,赵叔家买电视了,我能去看吗?”
知道赵文斌对不起自家姐姐,米饭说这话时忍不住心虚,为自己拜倒在电视的魅力下感到羞愧。
虽然,六七岁的孩子或许并不能说明白这种自己仿佛正在做错事的忐忑就叫羞愧难当。
米老三顿时虎着脸:“不——”
周宗兰却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的,小心翼翼的拂去儿子的不安:“当然可以去呀。”
“……真的?”
“嗯,回来记得跟妈说说电视到底有多神奇,多好玩。”
米饭脸上的害怕瞬间化为欣喜:“哦耶!”
“妈,你放心,我这是去探查敌情了,不管电视好不好看,欺负我姐的人我都讨厌。”
他捏着小拳头,一脸严肃。
周宗兰微笑:“早点回家,知道吗?”
仿佛接到了组织最神圣的任务,米饭重重点头:“嗯,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