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动鼻尖,抬手掐弟弟脸颊,哼哼道:“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你跟谁学的?以后不许跟人学舌,听到没?不过呢,知道生气还算姐姐没白疼你。”
米饭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姐,你等着,看我给你出气!”
他自动忽略掉前半句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脸颊鼓鼓的,一脸恼怒不平:“村里现在可是我和虎子的地盘,他敢对不起你,咱们肯定不能放过他,一会儿我就跟虎子捡牛粪砸他去,臭死他!”
米秀秀:……
这个出气方式是她未曾设想到的。
不仅米秀秀的表情一言难尽,米老三也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儿子。
就连情绪淡淡的郗孟嘉都忍不住右手握拳抵在唇边,眼里满是笑意。
周宗兰在灶房忙了一会儿,她先将兔子洗干净放在搪瓷盆里,又将切好的姜片、辣椒个儿都放进去,最后用簸箕盖好,看郗孟嘉还在,喊道:“小郗,晚上过来吃饭啊。”
“婶,不用——”
周宗兰打断他的话:“你不来的话,我和你叔会很生气。”
“婶子还想问问你那个方同志到底咋回事呢。”
至于两人咋凑一块,又刚好遇上那女同志,周宗兰直接跳过了。
说着,她佯装嫌弃地瞪了秀秀一眼,满脸无奈地数落道:“秀儿不经事,问她她估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小郗你别嫌婶子事儿多。”
“婶你别这样说,三叔对我有救命的恩情,这都是应该的。”
郗孟嘉应得毫不迟疑。
周宗兰听到确切的回答,脸上迸发出惊喜。
她现在看郗孟嘉就跟看自家侄子差不多,越看越满意:“瞧你瘦的,知青点的粮食是不是不够吃啊,要不往后你来咱家,反正添双筷子的事。”
“……”
林秀秀:……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方安娜找上的当事人啊?
真是奇奇怪怪,还有点搞笑。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瘦高的男人,再想想又强势又自大还黑得跟煤炭一样的赵文斌,一时间只觉两人丑得难分伯仲,如果非要比较一番的话,她觉得郗孟嘉顺眼多了。
人嘛,的确长得一般,好歹心眼正,说话动听。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肤浅得只会关注别人的脸,但偶尔她也想重视对方的内涵呀。
至少这一刻在她心里,郗孟嘉是赢麻了!
第10章
米家这边其乐融融,村头赵家那就是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了。
赵大有双手背在身后,不停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赵文斌,再重重叹息一声。
“老赵,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了。”
冯柳花咬断线头,把手头缝补好的这件衣裳丢到旁边箩筐里,继续给儿子缝袜子。
她其实同样不爽快,不过也乐得看父子俩吃瘪。
免得他们那么天真,以为两家关系好利益就一致了。难不成还当米老三两口子真拿文斌当儿子看?为了文斌的前途能理解他们退婚?
想啥美事呢。
“我就说这事不能这样办,你想身上干干净净不沾屎,那提退亲的就不能是咱们家,得米家来。我看秀丫精明得很,平日里见谁都亲亲热热的打招呼,惯会经营名声,现在附近几个大队但凡知道米家人的,谁不说一句她是一顶一的好姑娘。
人话里话外还说咱家占了大便宜,找了个劳动力这么多的亲家。
你两伢子上门就单刀直入,别人会咋说?”
“说你爹妈忘恩负义嫌贫爱富是轻的,还得说你赵文斌当了几天大头兵就找不着北,眼睛长天上去了,咱家这脊梁骨得被戳一辈子,你妹以后说亲都难!”
·
听到不好说亲,赵小桃不依地嚷道:“妈,这是哥的事,关我什么事啊。”
“哥,你也真是的,怎么突然不想结亲了,米秀秀哪儿不好了?”
赵小桃这话不是替米秀秀委屈站台。
只是比起大哥那虚无缥缈的前途,赵小桃觉得嫂子是谁对她更重要。
她知道,部队领导撮合的嫂子说出去威风体面嘛,可人咋样,好不好相处哪能说得准。
她哥现在还没到家属能随军的级别,那就是说领导撮合的要么在部队有工作,要么家在那边。
原本他哥就没多少时间回家,真娶个秦城的嫂子,时间长了这到底是娶媳妇还是入赘啊?到时候他们一家人留在村里,除了听几句好话,实惠一点落不着。
若她再小上几岁,还能做做梦,盼着哥哥娶个有背景的媳妇,到时候能把她捎上过过好日子。
可她现在十八了,人也长得一般,想攀高枝那也得攀得上才行啊。
“我看,米秀秀嫁过来就挺好的。咱们两家成了真亲家,以后家里的活儿不愁没人干。你们想啊,米家劳动力多,都是捕鱼种地的好手,大房还有亲戚在镇上当官,别看人家官儿不大,但大家都敬着不是,否则咋他们在村里就说得上话咧。”
“老支书前些天说了,渔汛过后就退休,爸既然想选新书记,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跟米家闹掰才是。”
“那咋一样!”冯柳花听了下意识就反对。
老赵凭啥能当小队长,大家选他看的是米家人的面子吗?
还不是看在文斌的份上,那些人不清楚部队的规矩,就想着先把冷灶烧起来,等文斌以后说得上话了好把他们的孙子、儿子也弄去当兵。
各有各的盘算嘛。
比起选支书,当然是娶个好媳妇帮儿子平步青云更重要。
“咋不一样?”赵小桃虎着脸,冲回到家就陷入沉默的赵文斌嚷嚷道:“哥,你说句话啊。”
赵文斌抬眼,看着妹妹。
“小桃,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该管的事,你先回屋。”
赵小桃被气得脸通红。
知道她哥大男子毛病犯了,肯定又要训她,干脆抢过话头:“啥事情只能男的管,不能女的管啊,伟人说了男女平等,妇女撑起一片天。我现在在家里都不能痛痛快快发表意见了,还能在外头撑起天?”
这话说得人心口发堵。
赵文斌登时火冒三丈。
在米家被半大的毛丫头一通怼,他得压着脾气就算了,回自个儿家还被妹妹一通反驳。
他本就是个强势的人,面对家里人懒得再遮掩性格。
“滚回你自己屋去!”
赵小桃脸白了白,双腿有些发软。
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旋儿。
她倔着脸,眼里满是气愤地看着赵文斌,还想说两句就被她妈用力拽了下,把她往房门方向推:“好了好了,做什么跟你哥闹啊,这事你哥有数,你就别管了。”
在乡下,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才有话语权,女儿嘛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赵小桃张了张嘴,憋屈得紧,闷了一会儿才低吼道:“不管就不管!”
她呜咽着跑开。
屋里三人面不改色,谁也没把她当回事,赵大有沉默地敲着桌子,低垂着头,深凹的泪沟绷得紧紧的,一眼看去就一个大写的“愁”。
“斌子,领导给你介绍的姑娘家里都是干什么的?”
他沉默了很久,粗哑着嗓音问道。
赵文斌没有立马回答,他在想要怎么跟家里说,方安娜不是领导介绍的那位,而是他自己看上的。
“家里人都是秦城纺织厂的工人,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听到这话,冯柳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问:“大领导介绍的不是干部子女吗,怎么是普通工人家庭的闺女啊?”
赵文斌一听他妈的语气,就知道她不满意。
原先在部队里,还没觉着家里人变化大,这一回来才真正了解了他们的渴盼,他们对未来儿媳妇的期许值远高他的想象。
“妈,你以为干部子女是地里的大萝卜,想有就有?我一个农村兵,能赶上领导牵红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赵文斌顿了顿,软下声音劝道:“那姑娘父母只是普通工人,不过姨妈是我们二团团长的夫人。”
“人家的条件再咋地,也比咱们家强许多。”
他想了想,决定半真半假,专门挑着好的讲。
实际上部队里追求方安娜的男人确实不少,她会看上自己,赵文斌当真有些受宠若惊。
“妈,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冯柳花就是个没啥文化的乡下妇人,一辈子跟家里地里的活儿打交道。
嘴皮子练得再利索,脑子却转得不如儿子快,她就想着姨妈也是正经亲戚,儿子又在二团。换句话说,那就是跟顶头上司的侄女处对象。
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还不知道方安娜存在的冯柳花暗暗嘀咕,儿子说的那姑娘好像也没那么差!
为了她得罪米家,不算孬。
冯柳花点点头:“也成。”
赵大有听媳妇应得爽快,深深叹了口气。
“斌子啊,你先老实跟家里说,你说的这姑娘是不是那姓方的女同志?”如果是,那他们今天在米家说的那些话马上就啪啪打自己脸上。
赵文斌神色略有不自在,迟疑两秒后,最终承认了:“是她。”
“爸,”赵文斌老实认错:“今天秀秀问得太突然,我一时没有心理准备,话赶话下才否认了。”
冯柳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方同志,哪个方同志,米秀丫怎么知道的?”
赵文斌无奈,将方安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也没忘说自己怀疑有人故意搞自己,拿方安娜去米家煽风点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