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的脸上、眼睛里还有笑意了。空调不停往外吹出近乎刺骨的寒风,赵尤瑟缩起身子,想了想,问道:你们是想说毕业的时候,老周要给我写推荐信的事情吗?
高长青的眉心微蹙,掷地有声地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
杭丰年把桌上那些文件翻得哗啦哗啦响,厉色道:你毕业的时候,周思畅找了你们系主任,教导员,还找了校长,要给你写推荐信推荐你去省厅工作,有这回事吗?
赵尤点头。高长青砰地拍了下桌子:是不是因为你爸是纪委的,是省里的干部,你就觉得自己有特权?
赵尤连连摇头,认真回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吓死我了,我就和周老师说了,我说这不合适,我的成绩也没有特别突出,真的不合适。
高长青眉毛一挑,用笔戳着那些叠起来的档案袋,声音压得扁扁的,道:何止不突出,你的同学都说了,你上课不专心,老爱打瞌睡,成绩嘛,也就是中游水平,侦讯问询课上老是开小差,没被你们的王老师批评吧?
赵尤拉长了脸,似是苦不堪言:老实和你们说吧,本来我学刑侦就是入错行,不然我也不会干了几年就转去政治宣传口啊。
杭丰年挑眉戏谑道:你入错行还当到了副队长,你们青市这个升职审查考核是不是太虚了啊?你别是走后门的吧?
赵尤说:我那是运气好,我真没有什么特权,也真没走什么后门,毕业之后我跟着我们詹队长破了几个大案子,詹队长年纪上去了,就想提拔提拔年轻人,就带着我
高长青打断他道:在刑侦干得不痛快了,想转去别的部门就转了,你还说你没特权?
赵尤忙辩解:我经过了内部考核的啊,按照级别上来说,我还算降职了呢
高长青不依不饶:我看是明降暗升吧?去了政治宣传那块,以后不得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了?我看明年你就能升正科了吧?换了干刑侦,你要混成个正科,那得破多少案子?你说你们詹队多大年纪才当上了队长,干队长又干了多少年了再没升过了?
赵尤一下没声音了,想抓头发,无奈双手被束缚,只好抓了抓脸,他看上去是哑口无言了。那杭丰年话锋一转,态度突然缓和了些,问他:那你本来想学什么?
赵尤郁闷地坐在讯问椅里,看了看镜头,扭动了下身子,镜头里的他似乎坐得很不舒坦,倒挂着嘴角,看上去委屈又窝囊,片刻后,赵尤才回道:厨师啊,家里不让,我就和家里赌气,报了刑侦,我知道那些刑警什么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着家,我当时就想这样以后工作之后就不用回家了,当时就真的特别幼稚,没几年我就后悔了,杭队,高队,你们也都是做刑侦的,你们知道刑侦的这个工作时间,简直就是变态,我都二十八了,还是单身呢,咳赵尤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苦笑了下,语调苦涩地说道:之前谈了三四年的一个女朋友,都成未婚妻了,就是因为老是联系不到我,我还差点害她被黑社会绑架,她把我给甩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杭丰年道:行了行了,你扯这些干吗,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周思畅是什么时候?
毕业的时候,毕业典礼。赵尤重新抬起头,声音却还是很沉,他看着面前这一男一女还有那摄像镜头,说道,他问我,工作安排下来了吗?我说,我这还没考试呢,怎么工作安排就下来了呢。老周就没话了,这么说起来,现在推荐信也不好使了,还是得考试,得有实打实的成绩,两位也都是考来雁城的吧?老家哪里的啊?我本来也想考个远点的,后来想想万一气候不适应,吃的不适应呢,就怂了,还报了本省的城市。
高长青道:老周待你不薄啊,你毕业了也不和他走动走动?你们这么十几年就都没见过?你这学生当得也太不厚道了吧?
真没再见过了。赵尤深深地叹息,真的,实话和你们说吧,要是推荐信那事真成了,那我肯定三天两头就给老周嘘寒问暖,逢年过节登门拜访啊,这不是没成嘛况且上学的时候,老周对我和其他同学,那是一视同仁啊,我也没感觉出来他特别关注我啊,所以我知道推荐信那事的时候确实吓得不情,当晚就给我爸打电话了,还问他这算不算违法乱纪,这个我同宿舍的舍友都能作证。
赵尤忽然问:群发拜年短信不算见过吧?
杭丰年便问: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就是今年春节群发拜年短信,我发的是狗年到,事业旺,身体旺,红红火火过大年,老周回的是雄鸡辞岁福狗来,紫气祥瑞福气多。
高长青皱起眉头,不太相信: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赵尤笑了笑,说:接我来的车牌是海A7686V2,我和杭队,小莫坐海航A67来的雁城,我的座位是J18。
杭丰年示意他打住,他和高长青耳语了番,空调风声很大,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很轻,说话时还都用手挡住嘴,赵尤根本无法辨识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你来我往,耳语对话了好几个来回后,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互相点了点头。杭丰年便朝赵尤出示了一张照片,问道:这个女的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