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佲康一翻牌,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宋林居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他,想抱他,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可从晚霞照阶梯站到寂寂寒夜隐去万物,李兆焯满心欢喜和满腔热血早已被漫长到似乎没有穷尽的黑暗磨去。
李兆焯自是有办法打开这扇紧闭的房门,可他没有,他想让房子的主人亲自给他打开。
于是他按捺住激动的心绪,耐心地等那人下班。
可渐渐地,距他下班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他还是没能看见那人身影,于是他拧着眉给仁爱医院院长打了个电话,询问宋林居是不是有临时的手术安排,可院长说宋主任按时下班了。
按时下班,却至今未归,可他又不是什么社交活动丰富的人。
李兆焯心下立即有了个模糊的猜想,可他不愿相信。
他又打了个电话。
和他猜的一样,回消息的人说宋林居现在正和尚珺逛画展。
他知道这几天他们走得很近,可为了引李佲康入套,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
他盯着手中陷入黑暗的手机,为宋林居开脱。
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没提前和宋林居说,他并不知道今天他会来这。
他原可以先给宋林居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好好谈谈,没必要这么着急,傻愣愣像条狗一样凑过来。
若是宋林居像这十年间,对所有人都是礼貌冷淡的态度,或许李兆焯还不会如此急切。
可他变了。
他像是忽然开窍似的,突然允许别人的靠近,面对那个特殊的女人,李兆焯难以自制地陷入了恐慌。
他努力伪装了整整十年,那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坚定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最根本的来源其实还是宋林居。
最开始即使天各一方,可他坚信宋林居一直都爱着他,坚信只要扫清他们之间的阻碍后,他们总会重逢,于是他假意配合李佲康想让他干的一切,却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他就像是卑劣的偷窥者,下水道不能见光的老鼠,他让人收集他的信息,偷拍他的照片,以此慰藉心中疯狂膨胀的渴求。
他病了,而远在别国的宋林居就是他的药。
他知道他一直都没交男朋友,亦或者女朋友,甚至没交新的朋友,与他亲近的人还是高中的孙文昊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变,可独独少了他。
有时他甚至会嫉妒孙文昊几人,因为他们都能陪在他身边,注视他,触碰他,可他不能,他能触碰的只是冰冷锋利的照片和文件。
可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在等自己。
宋林居在等他。
这个认知赋予了他一腔孤勇,他拼了命地变强,疯狗般不折手段,只是为了他们重逢的日子能够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他期待已久,也为之奋斗已久的重逢终于来临了,他却并不开心。
他不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冷淡了,他找到那个特殊的人了。
李兆焯挺拔到如同剑脊的背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僵直骨节在寂静的楼道发出渗人的咯吱声,像是要被什么生生压断。
李兆焯自出生到现在,将近三十年间,真正意义上傲骨弯曲有两次。
一是十年前在李佲康的压迫下对宋林居离开的无能为力,二就是现在,宋林居对尚珺的特殊,让李兆焯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十年宋林居并不是在等他呢?
他只是比较忙,再加上宁缺毋滥,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若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呢?
在商业上错综复杂的尔虞我诈中游刃有余的李兆焯,如今却囵圄于仅两人间的感情囚牢。
被外人所敬仰忌惮的商业大鳄此时蹲在地上捂着脸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冰凉的指间却有滚烫热意肆意横流。
纵是十年间的支柱,也禁不住猜想和疑虑,它在摇摇欲坠,再来最后一击,就会如同高楼倾颓,轰然倒塌。
所有的崩溃和歇斯底里终将隐于无边夜色。
不知道在门口待了多久,李兆焯僵直站着,像是具融于夜色的雕塑。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间回荡,声响感应灯一层层地接连亮起,照亮了李兆焯所处的那片地方,他滞愣的眼睛僵硬地转动,没过多久,那人带着光踏入他深渊般死寂的眼中。
宋林居的住处是有电梯的,但由于所在楼层不算高,没什么事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于走楼梯。
走到自己所在楼层,宋林居拿出钥匙,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有些诧异的同时飘浮的心竟有些落到实处,“……李兆焯?”
他下意识确认似地扫了眼自己的腕表,时针稍稍偏移了12。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还是在这么晚?
李兆焯往旁边退了步,楼层自带的感应灯打在他脸上,在他高挺的眉骨下留下片阴影,眼下的青黑和眼中的血丝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又压抑,琥珀瞳孔黯淡无光。
“开门。”他的嗓音像是被凛冽寒风割裂,带有颗粒感的沙哑沉闷。
他阴郁厌世的模样让宋林居有些担心,他平缓的眉微蹙,嘴边的“你怎么来了?”悄无声息地换成了句轻缓的关怀,“你……怎么了?”
但李兆焯像是全然没听到似的,只是盯着他,眼神骇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