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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地被风肆虐,吹得草团疯狂撞击墙壁。渐渐,风沙有了侵蚀日光的野心。
    浅薄的光线随着沙土飞扬的方向不断变化姿态,犹如一根根妖娆的手指,将尘埃撩拨得颤抖不已。
    一注鲜血在略显幽暗的室内悄然而下,浸润了脚下g枯的草枝。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被牢牢绑缚在刑架上,身上几道醒目的鞭伤渗着血,已经流进裤腰。
    沟壑鲜明的小腹,半侧阴影里落着深红的痕迹。程焕仰着下颌,一动不动,冷漠的眼神,就像审视苍生的受难神明。
    萨米皱着眉头,黄色的毛发染了汗水。他对程焕的表现很不满,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惊恐失措的人,最起码眼里也该有藏不住的恐惧,就像以往匍匐在他脚下的人一样。而不是像现在,不管他如何扬起鞭子,男人都一副漠然冷淡的神态,就好像失去了痛觉,除了额头鬓角流淌的汗液,连可恶的眼神都不曾因此波动。
    相比之下,他的所有愤怒和癫狂都犹如夸张表演的小丑,在男人沉静凝视下终于萎缩成蝼蚁的大小。
    “骨头够硬的。”
    萨米回忆着与程焕刚刚相见时的样子,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这里的当家也不是自己,而是上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老家伙。
    他执行完任务,往坑里放了一把火,只不过往死人堆里看了一眼,就对手中的烟失去了兴趣。
    一个男孩拼命往外爬,身上不停往下掉落白色的会蠕动的生命。他忽然有些好奇,然后就蹲在坡上看着他踩着死人奋力躲避烈火灼烧。
    男孩一次次爬上来,背后被热浪冲出大大小小的水泡。而他像逗弄蛆虫一般,把每每伸出的手再次推进深渊。
    他开怀大笑,程焕身后的火势却越烧越大,空气中的焦臭味令人兴奋,他等着程焕开口求他。
    然而他并没等来,程焕似乎是个没有绝望情绪的人,那双眼睛如同死灰,初现男性阳刚的瘦弱身子越挫越勇,终于在他睁愣的时候跳了出来。
    他惊呆了,那天他开始称呼程焕为“兄弟”。但事实上,他从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他的亲兄弟早在多年前就被自己出卖,连最后葬身的地方都已经忘记。
    程焕上来之后,对他的袖手旁观没有任何怨言,成为一个只要塞钱就能得到回报的机器。
    “呵。”随着一声轻飘飘的冷哼,萨米的回忆气泡一般覆灭。他不悦地压低了眉骨,卷曲的头发掉下来两缕。
    看了程焕半晌,那股烦闷的神色便又消失,因为他想到了更有意思的。
    “你用命换来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能离开你,你还真是可怜。”
    程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笑得胸腔都震起来,眼尾撑着一片狰狞的鲜红。未几,他低了低头,示意萨米靠近。
    “你错了,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像人的时候。”
    萨米变了眼色,他不懂程焕的愚蠢,愤怒转身从炭盆里拿出烧红的铁器,弯曲的前端烧灼空气热浪滚滚,眼前的俊朗面容随着气流波动,热红烙铁狠狠贴上男人小腹。
    “嘶——”
    一阵焦臭味升起来,伴着雾化的白烟。
    男人额头暴起突兀的筋条,灼烧皮肉之苦,饶是钢筋铁骨的人也忍不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瞬间,赤裸上身尽是铜色的凸起。
    一下,两下。伤口不待流出血就被烤勾结痂,程焕低着头,喉咙发出极低的呻吟。萨米的手在颤抖,这是后遗症,亦是对这个神鬼难辨的男人的恐惧。
    他抓住程焕头顶的发丝,只要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一点对自己的畏惧便给他一个痛快。但很遗憾,男人眼里只有张狂虬结的血网,不仅如此,他还敏感地察觉到了讥讽的情绪。
    站在萨米身后的两个人以极小的角度对视了一眼,气氛在这一刻微妙变化,萨米的注意力都在程焕身上,没有看到他们的异样。
    “过来。”
    萨米叫过门外的男人,这人从叶微漾还在时便守在这里,他只是小喽啰,执行起萨米的指令来不打任何折扣,几下就解下奄奄一息的程焕,但又颇为忌惮地飞快绑紧他两只手。
    男人被长时间绑缚的双腕上留下几道深陷的勒痕,青紫相交的手没有得到片刻歇息便再次失去了自由。
    剧痛让他失去反抗的力气,像坐在一辆飞快行驶的列车上,眼前的人和水泥墙晃动不止。他一个恍惚撞到湿凉的墙壁上,潮气和腥味让他打起警惕,原来混沌中的画面交错不是错觉,是他已经到了另一间屋子。
    而这间屋子他再熟悉不过,是豢养食人鲳的鱼池。这些鱼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不知繁衍了多少年。世世代代的人肉喂养,嗜血的基因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一闻到人的味道便闹腾起来,短短一会儿,水面已经变得不安静,鱼鳞反射着仅剩的阳光,每一条都在蓄力跃出水面。
    “把他丢下去。”
    出人意料地没有人动,萨米有些狐疑地转过身,只有最开始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手下,其他的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我说把他丢下去。”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留下程焕的命也是他们合作的一项,他不能毁约。
    “对不起,不行。”说罢,他摘掉手套,一枚靓丽而精致的小刀牢牢绑在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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