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融咽回想说的话,有点疑惑:“怎么了?”
曲玉不止脸色有点怪,手指也轻轻颤了两下。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着景融,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景融更加困惑,曲玉从来没对他露出过这样怪异的目光,好像一台冷漠严谨的扫描仪,把他从头检查到脚。
“你小时候,有没有去过城东的筒子楼小区?”半晌,曲玉才启唇,语气透着股不易觉察的慎重。
景融微微蹙眉,回忆了一下:“去过,我姥姥家在那里,小时候经常去,不过两位老人在我小学没毕业就去世了,后来就没再去过。”
“那,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小瞎子,还跟他讲过这本故事书里的故事?”曲玉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紧紧盯着他问。
景融眉心拧得更加厉害,小学的记忆太久远,被这么冷不丁一问,他也有些不确定了。
好像……是有的吧?
觉察到这个回答对曲玉而言很重要,景融没随便说,而是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曲玉从没跟他讲过小时候的事,他了解到对方大概童年不幸,于是也很少提及相关话题。
见对方似乎有些踌躇,他好奇但又很谅解,轻轻抱了抱曲玉以作安抚。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很好的人,他是唯一给我将故事的人。”缓了缓,曲玉才慢慢说。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确实不怎么好,曲玉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还没头没尾的,景融没打断他,默默听着,大概明白了些。
曲父的某些卑劣脾气在曲玉小时候就有所展现,那时候他的公司刚刚起步,经常遇到棘手的事或者各种麻烦,总之,他的事业运好像没那么顺遂。
在外面喝了酒,回家之后就会欺负曲玉的妈妈,非打即骂,但每次醒酒之后都会很自觉认错忏悔,有几次甚至跪下来求曲玉的妈妈原谅。
当时曲玉的妈妈因为跟他结婚,被家里人单方面断绝关系,她无所依靠,又有了曲玉,只能忍受丈夫的坏习惯。
又一次,曲父醉酒后想要殴打她,年幼的曲玉很勇敢站出来,替她挨了那一下,结果曲父丝毫没收力,一拳打在曲玉眉骨那一块。
汩汩流出来的血把曲父吓得酒醒了,连忙把曲玉送去医院,不知道伤了哪里,曲玉暂时性失去了视力。
那段时间曲父稍微收敛了一些,喝醉就躲在外面不回家,免得再造成恶果。
那是曲玉少有的安宁期,曲父留给他们的钱不多,勉强够母子两人生活,虽然有点拮据,但总归不用忍受暴力和谩骂。
曲玉的眼睛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他看不到了。
曲母怕他难过自闭,每天都会带他出去放风,于是在某个下午,有人坐在了他身边,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对方估计年龄也不大,讲故事的时候还会念错字,磕磕绊绊的。
有次讲故事的小男孩问他为什么眼睛上裹着白色的纱布,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过和愤怒,好像对方也在鄙夷他现在是个小瞎子。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要过对方的故事书,泄愤般撕掉了好几页。
他听到了小男孩的哭声,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他逃走了。
后来,等他眼睛好了,想要找小男孩道歉,可是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给他讲故事的小男孩。
……
曲玉讲完,忍不住面露愧疚:“如果当初能找到他好了,我想赔给他一本新的故事书。”
闻言,景融若有所思,拿过曲玉刚才看的那本故事书,飞快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几页残缺的纸。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把故事书拍进曲玉怀里:“赔吧。”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刚买了这本故事书没多久,他跟许冰回姥姥家过暑假,结果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男孩。
小男孩孤零零的,没有小朋友跟他玩,景融觉得他好可怜,于是便很热心肠给他讲故事。
他拿对方当好朋友,结果某天对方忽然发疯撕了他的书,把他吓了一跳。
对方下手很狠,有些碎片来不及捡就被风吹走了,他抽抽噎噎把捡到的碎纸拿回家,许冰还很生气,说是要去找那个小男孩家长理论。
他没让许冰去,格外爱惜地粘好,抱着故事书睡了一觉,第二天许冰就带着他回家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又那么久远,早就被景融丢在犄角旮旯里忘得干净。
要不是刚才曲玉说的仔细,他还真不一定想起来。
好嘛,冤冤相报何时了,小时候的恩怨到现在还能再提起来。
曲玉愣了愣,像是有点迷茫。
“不是说要赔一本新的吗?”景融面色冷漠,“快赔给我。”
曲玉这才回神,眼神殷切看着他:“所以说,那个人真的是哥哥呀?”
景融更加不高兴,小时候他好心给小瞎子讲故事,对方还撕他的书,长大了还换了个身份继续欺负他。
过分,太过分了。
他抬了抬下巴:“别打岔,快赔我书。”
景融正恼着,忽然被对方紧紧抱住。
曲玉的胳膊用力圈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隐约有点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