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成见他未再提及皎娘,以为他歇了心思,遂松了口气,倒是自己多虑了,想梁惊鸿何等人哪里会缺美人,只要他想,上赶着的美人绕着京都排一圈都富余,何必跟个嫁了人的妇人较劲儿。
以为刚那些话,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过去也就过去了,谁想未过几日就在老太爷寿宴上,梁惊鸿竟跟潘复先一见如故,然后相交莫逆,过后竟还置了府邸,瞧着竟似要在燕州住个长久。
潘明成自是知道梁惊鸿绝无可能留在燕州,如今这般说到底就是为了皎娘,虽觉他这般做法实在荒唐,可又想了想梁惊鸿的性子在京都世族公子里可是鼎鼎大名,看上了不弄到手怎肯罢休,而以自己跟惊鸿兄的交情,于情于理此事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略权衡了一下,潘明成便有了主意,既不能置身之外就只能帮忙了,这才把同贵儿派去潘复的新宅帮忙。
这些都是近一个月的事,虽一月并不长,可成日里跟潘复这种人周旋,梁惊鸿已有些耐不住性子,方才来寻叶氏讨主意。
叶氏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再猴急也不能乱来,皎娘本就对你存有戒心,你若轻举妄动,只怕会弄巧成拙,对了,你上次说让我寻机会把话头往她兄弟身上引,今儿倒是提了,这一提才知正愁她兄弟进学的事呢,我便揽了个过来,应下三日给她准信儿,这事儿你掂量看看如何安置吧。”
梁惊鸿目光一闪笑了:“这有什么好掂量的,安置到家学不就得了。”
叶氏却是一惊:“家学,你是说梁氏宗学,你可是糊涂了,梁氏宗学是谁都能进的吗。”
梁惊鸿不以为意:“我做保人如何不能进,表姐就别管这些了,我自有道理,不用三日,明儿你就去跟她说,只收拾利落,即刻就能送她兄弟进京,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径自告辞去了。
听着外头脚步声远了,婆子奉了新茶上来忍不住道:“梁氏宗学的先生可都是名师大儒,能进梁氏宗学,隔邻这位的兄弟倒是造化了,咱们六爷当真是好心呢。”
叶氏哼了一声:“他哪里是什么好心,分明就是想拿捏了人家兄弟在手,好挟持人家就范,这事儿做的真真儿的不厚道,我一想这事儿,心里便有些过不去,你说皎娘那个弱巴巴的身子,能搁得住这魔星折腾吗,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我的罪孽。”
婆子:“夫人怎的总往坏里头想,老奴倒觉说不准隔壁那位跟咱们六爷是上辈子的缘分呢,要不然怎么照了一面就这般放不下了,这么些年来何时见过六爷如此,可见是有缘的,再说,本是六爷心里头稀罕的人儿,费了这么大力气弄到手,疼着爱着还来不及呢,难道还会歪带了不成。”
叶氏摇了摇头:“你不知他的性子,别瞧这小子成日里弄了一帮子人吟诗作对的,装了个文绉绉的书生样儿,那拳脚骑射的功夫可是老侯爷手把手教出来的,身子骨结实的跟个牛犊子似的,力气也大,我是怕那位禁不得。”
婆子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原来夫人担心的是这档子事儿,那可真是笑话儿了,旁边这位身子骨再弱,好歹也嫁过人了,怕啥,就算六爷正稀罕,折腾的厉害些,也不至于在这上头丢了命去吧。”
叶氏听了这话也不禁笑了起来,倒是这个理儿,想是自己太过怜惜皎娘所致,把她想成个碰碰就坏的玻璃美人儿了,竟忘了她已是嫁了,是有男人的。
第13章 地不熟人熟
却说皎娘哪里知道这些背后的算计,只想着冬郎进学之事终有了眉目,心中欢喜,虽跟叶氏刚认得不过一个月,却知她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性子看似爽朗,实则极为稳妥,若无十分把握断不会大包大揽的应下,既应了必是能成的。
果如皎娘所想,未等到三日,转过天一早叶氏便一脸喜色的来了,一照面便道:“可是巧,昨儿我家老爷家来,我还没提冬郎的事呢,他自己倒先提起我家小子来,说那小子在外上学,我跟老爷不在跟前儿,没个人约束着,不定怎么荒着玩呢,便与我商量着寻个伴儿,也好彼此照应,我便跟老爷道还寻什么,现成隔邻就有个合适的,说了冬郎的事,老爷也点头说好,催着我过来问你的意思,你若点头,立时就能送你家冬郎进京。”
皎娘本是惊喜,可底细一听不免愣了:“进京?”她是想着能在燕州城寻个妥当的学堂便好,哪想竟然要去京城。
叶氏见她神色,以为舍不得,便道:“你呀也别舍不得,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小子不比丫头,就得远远的放出去,才能长能耐,总搁在身边能有什么出息,再有,这燕州城才多大怎跟京城相比,不说天子脚下有多繁盛,便是那学堂也不是下面州府能攀上的,那些学里的先生们,都是有名号的,哪个不是一肚子学问,有道是名师出高徒,你家冬郎又聪慧上进,若得这样的先生教上几年,还愁什么。”
皎娘犹豫道:“可冬郎自小连燕州城都没出过,这忽然一下去京城上学,人生地不熟的,总是不妥。”
叶氏笑道:“地儿是不熟可人熟啊,你忘了不是有我家小子吗,两人一块儿上学也能做个伴儿,不瞒你说,这也是我的私心,你家冬郎跟我那小子虽说年纪一般大,冬郎瞧着可沉稳多了,又聪明上进,我真是打心眼儿里头喜欢,不像我那小子,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说话做事儿都不妥帖,若身边有个冬郎这样沉稳的提点着些,我跟老爷也能放心,你也别担心,不是官办的学堂,是亲戚家里的,聘了几个有名望的先生,倒是能教些正经学问,所以才把我那小子送了过去。”
皎娘听了这话,才算松了口气,不是官办的就好,想来京里那些官办的学堂里大都是官宦子弟,冬郎若是去了,必要受欺负,且,那些官宦子弟大多行事荒唐,成日吃喝嫖赌,上学不过是幌子,皎娘也怕冬郎跟着学坏了,性子再沉稳也不过才十五,哪有什么定力。
家学多少好些,学生大都是族里或者亲戚家的,知根知底儿,又有叶氏家的少爷在,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此便起身行礼:“劳烦姐姐奔波帮忙,我先替冬郎谢叶姐姐大恩,待他来了再给姐姐磕头。”
叶氏忙拉起她的手在炕上坐了:“你我投了缘,姐姐就没拿你当外人,你总这么客气的谢来谢去,反倒显的生分了,再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就是给冬郎寻个上学的地儿罢了。”叶氏这话说的自己都觉着不得劲儿,心道这会儿你谢我,等以后明白过来,还不定怎么恨我呢。
皎娘:“那我这就给跟爹娘送信儿去,也好给冬郎收拾行装,送他进京。”
叶氏:“那边儿学里头管吃住,被褥都是全的,只收拾些衣裳便好,至于送,也不用劳动你家二老了,想来他们也没出过远门,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索性也交于我吧。”
皎娘颇有些不好意思:“帮着寻了这样的好去处,已是大恩,这些琐碎小事怎好再劳动姐姐。”
叶氏:“不劳动不劳动,如今我家老爷在燕州城,一时半会儿的我也离不得,不是我送,是遣两个妥帖的管事走一趟,送冬郎过去,顺道也给我家那小子捎些衣裳,这事儿妹妹就放心吧,保管妥妥体贴的把人送到京里去。”
皎娘都不知怎么谢叶氏夫人才好,本想亲自下厨做几样叶氏爱吃的点心,不想叶氏却说府里还有些别的事,点心下回再吃也一样,撂下话起身家去了。
皎娘送到大门,瞧着叶氏脚步匆忙的进了旁边的院子,不禁道:“瞧着步履匆匆的,也不知这一大早的有什么急事?”
李妈妈接口道:“不说隔壁的老爷家来了吗,夫妻多日不见,想必是有梯己话儿说。”说着顿了顿又忍不住劝道:“可着全燕州城也找不见比大娘子您更心宽的了。”
她一张嘴,皎娘便知道要说什么,说起来就叨叨咕咕的没个完结,忙打断她的话头道:“冬郎要去京里上学,旁的还罢了,鞋得多做两双,平时也好有个替换,妈妈一会儿去街上布铺子里扯几尺油布回来。”
李妈妈疑惑道:“大娘子买油布做什么?”
皎娘:“听叶姐姐说,春夏之交京城里雨水勤,寻常布面的鞋,一踩雨便湿了,穿不住,油布隔水,用来做双鞋给冬郎,下雨时好穿。”
李妈妈摇摇头:“大娘子可真疼小舅爷呢。”
皎娘:“冬郎是我亲兄弟,我这当阿姐的自要疼他的。”
李妈妈笑了:“这话可是,大娘子若是把对小舅爷的心挪些在大爷身上,这夫妻啊就和美了。”
第14章 这算什么大媒
叶氏哪是有事儿,是真承不住皎娘眼里的谢意,实诚的把自己当成知心人,对着这样的目光,叶氏心里越发愧的慌,莫说点心,就是龙肝凤胆吃吃不下,更何况,惊鸿一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在自家后院等着信儿呢,哪里还敢耽搁,忙忙便家来了。
刚迈进院门就瞧见惊鸿正在屋前来回踱步,时不时便往外看,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等急了,瞧见 叶氏几步迎了过来问:“如何?”
叶氏心里正愧的慌,见他这般哪有好脸色,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如何什么,我就是去隔邻坐坐,寻皎娘说了两句家常话儿,哎呦喂,说了一上午话儿,连口茶都未摸着吃,当真渴坏了。”说着也不理他,径自进屋里去了。
进了屋往榻上一坐,丫头端了茶上来,梁惊鸿接过弯腰递了过去,笑着道:“表姐请吃茶。”叶氏瞟了他一眼,见他这副做小伏低的样儿,一时忍不住噗嗤乐了出来,接过茶,白了他一眼:“还不过来坐下,装着这副样儿哄谁呢。”
梁惊鸿这才笑着坐了,虽坐下,眼睛却巴巴的盯着叶氏看,叶氏被他看的有些撑不住,摇摇头道:“也不知怎就急的这样了,她一个大活人在哪儿,又跑不了,你急的是什么?”
叶氏本是笑话他,谁知这小子却正儿八经的道:“不瞒表姐,自灯节儿那晚在明楼见了人,我这日里夜里都忘不得,只一闭上眼,眼面儿前晃的都是她的影儿,吃不香睡不着的,表姐瞧我都瘦一大圈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
叶氏仔细端详了端详,那张白净的脸,看着是比京里那会儿瘦了些,不免有些心疼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行了,别瞎着急了,事儿成了,皎娘应了她兄弟去京里进学,这会儿想必已经收拾东西了。”
梁惊鸿大喜,站起来弯腰就是一躬:“我这儿先谢表姐了,回头等人过来,再补上一份大大的谢媒礼。”
叶氏摆摆手:“你快别寒颤我了,这算什么大媒,那皎娘是个难得的正经人,心眼实,对人不防备,才能如此容易的被我哄骗过去,可她越这么着,我这心里头越愧的慌,当日实不该应你此事,可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儿都做下,后悔也晚了,我也不要你的什么大礼,只应我日后好好待她便是。”
梁惊鸿道:“这个哪还用表姐嘱咐,人是我瞧中的,疼她都来不及呢,哪会歪带。”
叶氏:“再有,她兄弟冬郎,我见过,确是个聪慧不凡的,若得个好先生教授,日后必成大器,你既应了他进学,就莫要阻了他的好前程。”
梁惊鸿笑了起来:“表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既应他进梁氏宗学,便是许了他一个好前程,又怎会阻他。”
叶氏心道,这话哪说得准去,这魔星可不是平白无故许人家好处的主儿,若不是色迷心窍,瞧上了姐姐 ,如何会在人家兄弟身上使心机,事儿成了果真两人好也还罢了,就怕皎娘那个性子,就算生米成了熟饭,只怕也不会心甘情愿,若闹起来,说不得会牵上冬郎,不过叶氏倒也知道惊鸿的性子,虽常有些荒唐行径,却重信守诺,只他应的事必不会反悔。
其实,惊鸿肯把人安置在梁氏宗学,也足见对皎娘的确真心实意,就是不知他这真心实意能多少日子。
梁惊鸿道:“那我这就安排回京的人手,等冬郎进了京,后头的事儿还得多多劳烦表姐。”
叶氏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着实不想管这事儿,可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不管也得管,虽不得不管到底心里不爽利,没好气的道:“难得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姐。”
梁惊鸿嘻嘻笑道:“你可是我亲表姐,哪能不知道呢。”
叶氏心道,你小子哪是把我当亲表姐呢,她思量着自己都快成花楼的老鸨子了。
不说这边儿,却说皎娘让李妈妈给娘家报了信儿,玉秀才真给惊着了,怕是自己听差了,问了李妈妈几遍才信了,这一信了便高兴起来,嘴里念叨着祖宗显灵,忙着去买了香烛纸马,打算着明儿一早就带着冬郎去上坟,好好祭拜祭拜祖宗,那京里可不是燕州能比的,随便哪家的学堂都有名师大儒坐镇,只要冬郎在京里进学,必能得名师指点,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眼望着的好前程。
一想到这些,玉秀才高兴的觉都睡不着,索性起来,又去后屋里给祖宗牌位上了三炷香。
转天一早去坟地里祭拜之后,转回家不大会儿功夫,李妈妈便来了,雇了辆牛车连人带东西便都拉着走了。
牛车吱吱呀呀的进了城,李妈妈是个闲不住的,见冬郎一路都没吭声便打趣道:“小舅爷这是高兴傻了不成,怎的话都不说一句了。”
冬郎却问:“这些日子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李妈妈愣了愣,不禁道:“这可真是,大娘子最心疼小舅爷,小舅爷也惦记着大娘子,小舅爷尽管放心吧,那梁大夫是神医,开的药膳方子灵验着呢,这才用了一个月,大娘子这身子就康健多了,夜里偶尔才咳嗽个一两声,总能得个好眠,夜里睡得好,白日里也有精神,我瞧着再这么调养个一年半载,就好利落了,就连隔邻的叶氏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提起叶氏冬郎不禁道:“隔邻那位夫人常来家里走动?”
李妈妈:“是啊,她家老爷忙,少爷又在学里,家里就她一个,没什么事儿,便时常来跟大娘子说话儿,说起来,小舅爷这进学还是这叶氏夫人帮了大忙呢。”
冬郎微微一愣,继而一想,又不觉稀奇,姐姐隔邻那位叶氏夫人,他见过几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第一次来姐姐新宅这边的时候,冬郎颇为意外,没想到姐姐的新院子这样好,地段是燕州最好的,里面的布置摆设家具桌椅,样样精致,这样的宅子住的大都是富贵人家,姐夫虽在衙门里当差,却不过是个抄写案卷的文书小吏,先头那个小院,还是攒了多年才买下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置了这样一所体面的大宅院。
问了阿姐说是赁的,主家是外省人,着急家去,往后几年里也不在燕州城了,这边儿的宅子搁着怕荒了,就托在牙行里,正让姐夫赶上,便赁了过来。
第15章 冬郎这是舍不得家呢
冬郎想起近几次来看都未见着潘复,遂问了句:“姐夫今日今儿可在家?”
李妈妈摇头道:“不在。”
冬郎:“莫不是衙门里的差事忙,脱不开身?”
李妈妈:“这刚开年才多少日子,衙门里也没什么归总的文书,大爷倒落了个清闲。”
冬郎脸色微沉:“既清闲,为何总不在家?”
李妈妈:“小舅爷不知,衙门里是清闲,可那刚开的医馆却忙的紧 ,自打一开张,那瞧病的抓药的天天在门口排着大长龙,把那春芝堂顶的都关门歇业了,如今燕州府的买卖铺子,就数着咱这医馆兴旺呢,小舅爷若不信,前头就是,您瞧人都排到这边儿来了。”
冬郎侧头看去,正走的是燕州城最宽敞齐整的一条长街,也是最热闹的,街两边都是铺面,绸缎庄,首饰铺,古董坊,书肆,酒家,客栈茶馆乃至花楼戏楼,什么买卖都有,最显眼也最出名的自然是街当的明楼了,这明楼建的极考究,上下两层的规制,飞檐吊角,异常气派,也颇有名声,正因有名声门槛儿也高,能进明楼吃饭的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想都不用想。
李妈妈说的春芝堂,冬郎自是知道,阿姐身子不好,每常肯病,从冬郎记事儿起,家里就没断过给阿姐瞧病的郎中大夫,大夫开了方子,去抓药的大都是冬郎,去的便是这春芝堂,春芝堂是燕州城最大的药铺,生意极好,即便如此,却也没见排过长队。
这刚开的医馆哪来的这么多人?遂不解道:“莫非这医馆的药不要银子,都是白送的。”
李妈妈嗤一声笑了:“这医馆又不是善堂,哪有白送的好事儿,说到底是有能人,小舅爷您一心读书,想来不知外头的事,这医馆是梁公子开的,这梁家可了不得,听大爷说,世代的医药世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太医呢,太医,小舅爷知道吧,就是给万岁爷诊脉瞧病的大夫,家里头都是神医,医馆如今坐堂的几位听说是梁公子特意从家里请过来的,个顶个的好本事,只一搭脉不用说都知道是什么症候,可神了,有这样的神医坐堂,莫说咱们燕州城,便是附近州府的都跑了来,加之梁公子一早吩咐下了,举凡在医馆瞧病的,若抓药都能打折,您说这么着做买卖,能不排长龙吗,说起来,这梁公子还真是位人物,不仅会看病更会做生意,这医馆刚开一个月,就快把春芝堂挤兑黄了,这手段当真了得。”
冬郎倒也听阿姐提过这位梁公子,却没底细说,只说是京里人氏,姐夫新近交的朋友,家里头出过太医,他自己也精医术,比着他开的药膳方子吃了一个月,便觉好了许多,不似以往那般,热了冷了都要病上一场。
冬郎也知潘复拿家里的院子做抵参了医馆的股,当时阿姐说的时候,冬郎颇有些不赞同,这再怎么好的买卖也是有赔有赚的,若是手里有积存也还罢了,偏偏姐夫拿了自家的房子做抵,赚了自不必说 ,若是赔了,岂非连安身之处都没了,这事儿做的糊涂,本想寻个机会跟姐夫说说此事,谁知却一直未碰上面。
这会儿瞧见排队的长龙,心里越发疑惑,刚李妈妈说不是开善堂,可瞧这形势比开善堂也不差什么了,不知道的真以为白送呢,不然怎来的这么多人。
想着便到了医馆大门前,远远便瞧见门口有四个伙计都是十四五大,一色的青衣小帽,在门外接待,年纪不大,做事却稳妥,人也机灵会说话。
有这么四个机灵的小厮,就算排着大长龙也是丝毫不乱,一瞥眼瞧见那边的春芝堂,虽也开着门,却一个客人都没有,大门口冷冷清清。
冬郎忽道:“不对啊,不说阿姐前头住的那个院子风水好,才让姐夫抵了医馆的股,既是风水好,不是应该开在那边儿吗,怎么开在了别处。”
李妈妈道:“小舅爷不知底细,这位梁公子大气的紧,一下就开了两个医馆,咱家先头那个院子是总号,这边这个是分号,咱们大爷可是好运道,交了个位财神爷的朋友,往后再不用为银子发愁了。”说着还叹了口气道:“这人啊,说到底还的有银子,有了银子也就有了体面,如今就连潘府的那位大公子,都常跟大爷吃酒耍子呢,以前可是连眼角都不夹一下的,就算不巧碰上了也只当没瞧见,傲气的眼睛都长在了脑瓜顶上。”
冬郎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蹊跷,姐夫虽说跟潘家沾亲,却远的很,潘府正富贵,怎会把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放在眼里,故此潘复去潘家走动,大都得不着好脸色,如今这是怎么了,尤其那潘明成并非旁系子弟,却是潘府正儿八经的长房嫡子,性子清高非常,怎会跟姐夫这样的文书小吏一处里吃酒耍乐。
心中疑惑,可问李妈妈是问不出什么的,如今只要一提梁府,这婆子便会滔滔不绝的夸赞那梁公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虚套子的废话说了一大堆,正经的一句没有,便想着一会儿见了阿姐再问。
皎娘正帮他收拾行装,虽说家里已经收拾了一个箱子出来,皎娘还是不踏实,让人把箱子抬进来,挨个过了一遍才放心,又把昨儿连夜赶出来的鞋,放了进去,嘱咐冬郎下雨的时候穿:“这鞋子是油布的面儿,踩了雨也不怕。”
冬郎一见便知是新赶出来的,不禁道:“阿姐昨儿又熬夜做鞋了,怪不得眼睛都熬红了,身子刚好些,更该歇养精神,不应动针线,劳神伤眼睛的。”
皎娘:“才熬了一小会儿,不妨事,听叶姐姐说京里春天雨水勤,三两天就是一场雨,先头做的鞋都是布面儿,一下雨就湿了,还是这油布面能防雨隔潮,免得浸了雨水寒气,出门在外可不能生病。”
冬郎拉了皎娘的手坐在炕边儿上道:“阿姐放心,冬郎不是孩子了,会照应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