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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奏的乐曲是听到耳朵起茧的调子。
    婆娑的舞姿是可有可无的影。
    左右坐席举杯发笑的官员有着依稀相同的脸,每个人的追捧调侃都属于陈词滥调,是酒宴永远玩不厌的场面话。
    季桓已经数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类似的宴会了。似乎从儿时起,他就跟着父辈亲长在这种场合“见世面”,衣袍被酒气熏热,眼球困倦懒散。
    但他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纵使情绪不足,显露的倦怠与薄凉也蒙着雾,眼波流转间,似有无限深情。
    少时搭救几个乐伎,叁言两语免去仆役犯错的重罚,他便有了多情温柔的名声。足以让人误解的皮相逐渐扭曲了外人对他的认知,渐渐地,季璧英其人再与风流之名剥离不开。
    他乐得被人谣传误会,因这“风流”是方便行事的幌子,结交人脉或者打探事情都容易许多。也能让他活得更自由。
    可是,长时间浸淫在吵闹无聊的宴席间,真的太乏味了。
    乏味。
    季桓懒懒支着下巴,把玩手里的酒盏。
    酒是好酒,由旁边抱着琵琶的乐伎亲手呈上,为了让他饮得慢些,还不小心地往酒里洒了点桂花。
    喝得醉醺醺的官员说话时唾沫横飞,嚷着乐伎的名字起哄,要季桓品尝哺酒之趣。
    享乐的场合酒过叁巡就容易奔着下叁路去。平时再体面的贵人也会暴露真实的癖好。季桓微笑应对着众人逐渐污秽的言语,对某几个搂着女子开始动手动脚的少府官员视若未见。
    他以往的人生里见识过更出格更糟糕的景象。譬如洛阳有段时间复起五石散之风,一群褒衣博带的读书人脱了衣裳坦诚相对乱发疯;譬如尚未出事的幸明侯世子在家中设宴,选了二十多个美妾娈童送与宾客当众淫欢,不从者直接一剑破肠开肚。
    相较而言,现在这阵仗已经足够文雅温和,在座者尚且都披着人皮。
    ……真无趣啊。
    季桓垂下眼眸,挂着笑意的嘴角缓缓拉平。
    无趣的,乏味的,空洞的,漫长的。
    他等的人还没有来,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贵女都不可能涉足这种地方,姜晏心性特别又如何。
    她来,得冒着被人认出的风险,冒着和他闹出传言的风险——哪怕她只在这里露个脸,第二天清远侯府就能变成坊间的笑话。连带着与她定亲的闻阙也供人讥笑揣测。
    所以,她应当是不会来了。
    即便这只是季桓微不足道的为难手段,可姜晏并非一定要接受他的为难。她身为姜氏之女,背后又有闻阙,遇上难以解决的困难,完全可以求助亲人或未来的夫郎。
    她不必向他屈服,更不必像他一样打碎傲骨,低声下气走进所有旧识的门槛,恳求一个渺茫的帮助。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季桓放下酒盏,抬头方欲说话:“今日便到这里……”
    门却开了。
    披着红纱穿着碎金舞裙的少女踏进来,赤裸白足挂着的银铃叮当作响。她身量纤细,裸露的脖颈细腰与手臂都戴着亮闪闪的金坠猫儿眼,行走间仿若流动的云雾。
    季桓扶在酒盏边缘的手指未能松开。
    他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少女披散的乌发结成繁杂的碎辫,沉沉珍珠织就面罩遮挡了大半容颜,旁人只能瞧见她嫣红如花瓣的菱唇与可怜可爱的鼻尖。至于珍珠摇晃间露出的眉眼,只有季桓能够捕捉一二。
    “这可真是……”
    季桓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弯起倦懒的桃花眼,像是在这乏味的酒宴上终于寻见了趣味,视线漾着细濛濛的光。扮作舞伎的少女步伐轻盈地踩过案桌,仿佛一只猫儿理直气壮坐进季桓怀中,手指按住他的胸膛。
    左右响起细微的惊呼。
    少女的举动堪称冒犯,足以教人将她拖下去惩罚。但这样大胆又带着稚气的行为,同样能勾起许多人隐秘的心火。
    季桓抬手按住姜晏肩背,宽大的广袖遮住周围缠绕的目光。他轻声笑道:“你这样吓到我了。”
    姜晏拿起案头酒盏,饮了满口,而后堵住季桓的唇。触感烧灼的酒水喂进齿间,灌入冰冷的喉咙,来不及咽下的液体便顺着两人贴合的嘴唇流淌而出。泛着香气的金桂粘在季桓唇珠处,被姜晏狠狠一碾,挤出馥郁情色的芬芳。
    “这就算惊吓么?”
    她搂住他的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季桓,别小看我啊。”
    “我可是带了十成的诚意来谈判。”
    “那么,你的诚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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