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听起来耳熟,实际从未亲自接触过的东西。
姜晏身为侯门之女,虽比不得王公贵胄,却也享惯了绫罗绸缎玉石珍奇。她瞧上了什么东西,吩咐仆役买来便是,不用担忧钱财不足,也不必精打细算每铢钱该用到哪个地方。
说真的,姜晏甚至快要不记得最基本的五铢钱长什么模样,刻怎样的纹路标记了。
她鲜少摸真钱,更不可能有机会见识恶钱。
但这个时期的大熹,的确存在着难以处理的恶钱问题。铸币之事由水衡都尉黄宸主管,恶钱流通于市难以杜绝,致使黄宸每日担忧辗转如履薄冰,身在其职难防揣测讥谤,因而格外谨慎,一大家子吃穿用度都节省到清苦的地步。
当然,这种清苦节俭的作风,也受了先师宿永丰的影响。
黄宸是不可能造恶钱的。市面流通的恶钱有优有劣,粗劣的恶钱制式材质都不对,除了极个别偏远地区,基本无法使用。流通广泛且危害极大的恶钱,样式细节几乎与真正的铜钱毫无差别,只是分量要轻些。这种恶钱屡禁不止难堵难查,谁都知道背后主使者肯定是难啃的大人物——可姜晏真没想到会是自己的亲爹。
毕竟这个爹,虽于私德有亏,大事上总爱讲些正论。外边遇见可怜百姓,尚能和和气气询问几句,施以绢帛钱财。
一如太子——太子平庸懦弱,常常因无法狠心做决断而陷入两难境地。一如郑春海——就算不够清正廉洁,也日日劳碌心怀天下民生。
但,就是这样的叁个人,叁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人……
在季桓口中,显露出了更冷酷贪婪的一面。
姜晏没能快速回答季桓的质问。她的沉默被对方理解为不信任,因而季桓将人拽到栏杆前。石凳上堆放着一摞公文简牍,翻开来,密密麻麻的字记录的全是姜荣昌等人牟利犯罪的证据。
开设钱庄,真假混贷,欺榨百姓,害人性命。
她站得腿麻,后来便蹲下身子,一页页仔细翻阅。季桓垂眸望去,只见姜晏平静姣好的侧脸。
干干净净的,乖巧简单的。
可姜晏其实一点都不乖巧简单。
正如这朝堂之上,满目辉煌掩盖腐烂疮痍。
季桓又想到父亲在牢狱中的遗言。
「没有谁是干净的。」
再光鲜亮丽的人,剥开所谓的皮相,里面都有另一番真实模样。世界似乎分成了表里两层,他与她与他他他它,全都是裹着虚假皮囊的戏子。
所以季桓最近养成了新的乐趣。
他用他的眼观察人世,用他的耳聆听真假戏言。他搜罗着所有重要或垃圾的讯息,在一个个深夜里捏着笔将这些见闻记录下来。遇到合适的时机,他会释放公开它们,借以观赏众生被戳穿真实后惶恐狼狈的姿态。
他的笔即是他最锋利的刀。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点割开所有伪善之人的表皮,听着对方嘶嚎打滚,血流满地。
“看完了么?”
他微笑着问,“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姜晏放下纸页,扶着膝盖站起来。因为腿麻,她踉跄着扑向季桓,后者意图躲避,反被扯住冰凉鹤氅。
“季桓,别小看我。”
姜晏指尖用力到泛白。她胸口积着一团冷而刺痛的焰,说话时面部皮肉微妙地扭曲。
“别小看我……”
“你以为我会害怕姜氏受损、父亲获罪么?你以为我不敢让这些丑事公诸于众么?”
“别开玩笑了!”
姜晏牙齿生疼。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大义灭亲又如何,不配为女又如何?”
“哪怕连我都栽进去死无全尸——”
“只要能让我得偿所愿,”她挤出近乎狰狞的笑容来,眉梢眼角尽是压抑的疯狂,“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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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太难弄,头秃,又觉得纠结这种剧情在po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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