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云很轻的拍了两下我的头,说,我也爱你。
他浪漫主义的回话让巴士里的劳改犯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和掌声,也让我好不容易缓和的泪腺再次崩塌。
和钟林云分别的一周内我眼睛都红肿着,不得不带着墨镜出行,成为了艺考班上最奇特的风景线。
比我小一两岁的姑娘们有时会对我指指点点,毕竟男性、芭蕾、墨镜,这三个元素加在一起实在有些吊诡的奇特。
我对她们探寻的目光熟视无睹,她们中有些则因此觉得我很酷。
艺考前夕,一位舞蹈班的姑娘向我告白,说我是世界上最酷的男生,希望能和我发展超出友谊的情感。
我受宠若惊,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的邀约。
我说姑娘你高看我了,我不是最酷的男生。
且我正在和世界上最酷的酷哥谈恋爱。
姑娘愣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祝福你们。
我说谢谢,我也祝福我自己。
我和我爸达成了短暂的和解,他以为我终于和那个“纹身的社会小子”分开,并且改邪归正。选择什么专业在这份浪子回头的衬托下也自然显得没那么重要。而我则宽容的想不管他再怎么顽固,血缘上来说他还是我的父亲,且我现在需要他的钱……
我还去医院看了我妈妈,她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稳定,但是对我找到男朋友的消息感到非常开心,也有些忧虑她的乖乖女儿会不会被坏小子骗走……
我笑着听她絮叨,回答不会,却没回答理由。
不会。
因为我既不是乖乖,也不算女儿。
冬天过去后,我顺利的通过了理想学习的艺考,开始回归校园,恶补文化知识。
文三科的海洋如同风暴时刻的加勒比海域,每个风浪都想把我淹死在其中。我每日挑灯夜战到凌晨,累到无心思念钟林云。
在出租屋的日子与劳累重复的日常不同,如同上辈子的生活,常会在我的梦境里出现。
在一次复习到昏睡在试卷上的深夜,我莫名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某次醉酒,靠在钟林云背上摇晃着走过昏暗的小路。
那个梦格外的真实,醒来后却只有惨白的灯光和成堆的练习册。
我坐在黑夜里,忽地抑制不住对钟林云的想念。
高考后直到开学,我都在盼望着钟林云的电话。
可是和几年前一样,他没有打来。
我开始安慰自己说是他忙,但随着漫长的暑假一点点消磨,我早上化着妆出门,晚上烂醉归家,日复一日……也终究没收到钟林云的电话。
醉得彻底的一个晚上,我和朋友道出我和钟林云的故事。
我朋友一锤定音,说我是被人骗财骗色了。
我迷糊的说,也不算,他没要我钱,长得也比我好看,要真说起来算我占便宜。
我朋友怒我不争,大喝,你还替他说话。
我捂着因为酒精而翻腾的胃,说好好不说了。
可我还想和他在一起。
太想了,想到一提起他就心脏疼,疼到火烧火燎的胃都不算什么了。
开学那天我自己去的,行李箱很沉,我想钟林云在的话一定会帮我拎,虽然一个男生帮另一个男生提行李这件事很傻逼,但我一向是个傻逼人,而钟林云和我在一起也会被我传染成傻逼的人。
傻逼的我布置好宿舍后在门口的保安亭待了一天,也没能等到另一个傻逼。
大学的生活比高三轻松一点,没有太多,但习惯了还算好。
我渐渐适应了作为舞蹈生的生活,早晨九点去练习室,一路猛练到晚上九点,提着酸疼的身子回宿舍,玩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我舍友比我好一点,两个和女朋友你侬我侬,一个和男朋友唧唧我我。
我作为一个单身狗,在各种电话粥中装死,活的心累。
开学将近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天,气温温凉,一早起来往窗外看,昨日还绿着的叶子一夜间稀稀落落的转红。
我如往常一样准备去练习室,却在出门前接道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不是黑名单。
莫名的,我心颤动一下,接起电话。
“喂。”我说。
“喂。”
熟悉的声线。
“能来下大门吗,你们学校不让进。”
我沉默了许久,久到电话那侧的人忍不住再次发问。
“……还在吗?”
我依旧没有回答,而他似乎也从我急促的呼吸中意味到什么。
“别哭啊。”钟林云语气中带些无奈,“至少先来见我吧。”
托钟林云的福,我第一次翘掉了早课,甚至是最为严厉老师的那节课。
我沿着枫林校道一路狂奔,引得周围人频频回头。
钟林云的面容出现在红绿黄交杂的校道尽头,隐约的近了。
他似乎看到我,隔着围墙向我挥手。
而我也如十四岁那年雨巷一般,义无反顾的奔向他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