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青丝漫漫散落,一双明眸中映着天光,清澈如水,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周璟甚至能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不知为何,让他联想到冬日里落下的新雪,绒绒可爱。
绒绒……
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周璟猛然间清醒过来,却见花妩正担忧地望着他,关切问道:“皇上没事吧?”
周璟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之态,沉着脸把她推开些,道:“你在做什么?”
花妩拍了拍袖摆上的草屑,神色无辜道:“臣妾在荡秋千啊。”
周璟想起她方才的举动,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呵斥道:“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倘若不是朕,你早就摔断腿了。”
花妩听了,微微歪头:“可皇上不是接住臣妾了吗?”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周璟心中隐有怒意,皱起眉,冷声告诫道:“再有下回,朕绝不会管你!”
花妩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眯眯地道:“臣妾知道啦!”
周璟拂开她的手,转身欲走,却听花妩轻呼一声,几个宫人也跟着惊呼:“娘娘!”
周璟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花妩黛眉轻蹙,面露痛苦之色,周璟立即伸手扶住她,剑眉皱起,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你怎么了?”
花妩微微垂首,轻声道:“臣妾好像崴了脚,站不起来。”
周璟并非没有起疑,但见她蹙着眉尖忍痛,还是对刘福满吩咐道:“去叫太医。”
末了又冷声训斥花妩道:“你下次还跳,最好跳到荷花池里头去,朕到时候叫人把你捞起来。”
花妩听罢吃吃地笑了,眼尾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娇软:“皇上这话是在心疼臣妾么?”
周璟瞥她一眼:“朕说过,贵妃不要自作多情。”
花妩半点都不尴尬,柔弱地靠在他怀中,伸手遮了遮日头,叹气道:“这太阳好大,臣妾晒得眼睛花。”
她说着抬头看周璟,委屈巴巴地求道:“太医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臣妾能先回碧梧宫吗?”
时值夏初,确实有些热,周璟见她光洁白皙的额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便应允了。
只是花妩伤了腿不能走路,便冲他张开双臂,笑吟吟道:“皇上抱臣妾吧?”
周璟没理会,淡淡地看着她,道:“你只是崴了脚,又不是断了。”
遂吩咐宫人把龙辇抬了过来,意思是要让花妩乘着回碧梧宫,刘福满见了,心里暗暗说:不得了,与天子同乘,这可是中宫的待遇啊。
他一边想,态度变得愈发恭敬小心了,陪着笑对花妩道:“贵妃娘娘请。”
花妩却不动,笑意明媚,面若春花,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刘福满不知何意,忙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娘娘有何吩咐?”
谁知花妩竟将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冷香幽幽袭来,刘福满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耳听得贵妃娘娘声音娇柔,命令道:“你抱本宫上去。”
“贵贵贵贵妃娘娘……”刘福满惊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帝王射过来的视线,如冷刀子也似,要把他扎个对穿。
刘福满欲哭无泪,差点给花妩跪下来了:“娘娘,奴才、奴才……”
花妩不高兴了:“怎么?你要违抗本宫的命令?”
刘福满瑟瑟发抖:“奴才不敢!”
花妩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哎了一声,面露好奇之色:“从前没注意,你这小太监的相貌长得也颇清秀么?白白嫩嫩的,还没胡子,看起来比别的男人都要干净,你几岁了呀?”
天子的视线更冷了,刘福满险些绷不住要哭出声来,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只好小心翼翼道:“微贱之身,承蒙娘娘谬赞,奴才今年二十有三了。”
刘福满一边回答,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试图把话题绕回来:“娘娘,奴才扶您上轿吧?”
花妩却不肯,索性往他身上一靠,懒懒道:“本宫脚疼,动不得,就要人抱。”
她说着,看了周璟一眼,但见对方脸色难看,冷肃阴沉,她非但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素手弹了一下刘福满的额头,调侃道:“皇上抱不动本宫,也就罢了,你一个做粗活儿的,难道这点力气都没有?传出去未免叫人笑话了。”
这话一出,天子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刘福满又开始频繁拭汗,心里暗自叫苦:这话里的意思不是明摆着说皇上不行么?皇上怎么能不行呢?快打住快打住——
他用眼角偷着觑了周璟一眼,对方仍旧没有动作,花妩还把另一只手也攀上来了,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帝妃两人搁这唱大戏,横竖他一个奴才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刘福满牙一咬心一横,俯身把花妩抱了起来,一双玉白的皓腕挂在他脖子上,刘福满恍惚以为那是送他归西的白绫。
他心里紧张忐忑,步子不免有些不稳,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怀中的贵妃娘娘还凑过来,轻轻柔柔地道:“辛苦刘公公了,刘公公今儿个用早膳了吧?可别摔着本宫。”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话,呵气如兰,刘福满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双手一哆嗦,怀中人就往下坠去,正在众人惊呼之际,一双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接住了花妩,妃红色的裙裾下摆轻轻擦过深色的常服,遮去了那锦绣蟠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