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收起了匕首:“潞涉山的瘴气还不到能困死人的地步, 我怀疑你们是被有心人算计了,粮食你们一直不错眼的盯着么?”
赵佟生惭愧道:“我们曾经一度因为惊了马,而弄丢了粮车, 在快要出山时,才找到了粮……当时还在庆幸没有损坏,原来竟然是被人趁机掉了包,我那时赶路心切, 也没想到要查验……”
他反应的很快, 不愧是一军之统领。
他对着一车的砂石, 当即就开始分析:“我们在京中调粮就用了快三天, 原定的五天之内必能赶到,却在山里耽搁了有五天半, 粮车是第一天就丢了的, 那么这五天的时间, 就是对方用来换粮的。他们打点好了一切, 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再将我们放出来——倒腾这点粮需要用五天的时间,王妃,他们的人一定不多。”
高悦行:“他们拿到了粮,会藏在哪儿?”
赵佟生:“不能远了。”他扶住了腰间的刀, 道:“索性粮也没了, 还去个屁的江南, 兄弟们上马, 随我杀回去, 将山翻个彻底也要把粮抢回来。”
他一转头, 见高悦行正牵马, 又放低了声音,道:“末将指两个人护送王妃回京。”
高悦行在马上坐稳,道:“不用,我同你们一起,把粮食找回来,立马押粮下江南。”
赵佟生一咬牙:“行,王妃为着江南灾情点灯熬油熬了自己半月余,如今都还亲自上阵,兄弟们士气振一振。”
他们带兵连夜往回赶,弃了所有的车。
全是砂石的麻袋也不值得留恋。
高悦行问:“你觉得他们会将粮食藏在什么地方?”
赵佟生道:“肯定不能远了,那么多的粮,运起来动静不小呢,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王妃,我觉得,他们或许是等我们离开之后,才动手转运的。”
高悦行点头。
那群人掉包了粮食之后,还费时费力,将现场伪造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定有所图。
高悦行道:“从此处道潞涉山,快马加鞭约莫需要一天一夜的功夫,来回便是两天两夜,两天,他们能走到哪里呢?”
赵佟生:“出了潞涉山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和城镇,他们若是向南走,绕不过我们,若是向北走,绕不过京城,没准啊,他们直接在潞涉山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了呢?”
那几辆车的规模高悦行见过了。
得需要一个大庄子才能存放得下。
潞涉山附近倒是有一个大庄子。
背依着潞涉山的山脊,向阳面有一处缓坡,独立出一座山的样子,上面种满了海棠树。
李弗襄在京外置办的京郊别院,海棠行宫。
高悦行倏地勒马。
赵佟生回头:“王妃?”
高悦行恍惚了片刻,道:“无事,我好像……知道了。”
京郊也下雨了。
不过和江南受灾的地方没得比,只浅浅地下了一阵子,便雨过晴空。
清晨,潞涉山就是容易生雾气,那白茫茫的晨雾要等到正午日头足够烈时才会散。
反正清早晨是不会散的。
一辆马车驶出了京城,径直往京郊的方向而去。
傅芸知道自己最近出城太频繁了,已经惹来了哑姑的怀疑。
哑姑最近看她的眼神一直满含着戒备。
但是她没有办法,她唯一在世的家人,她的姐姐落到了别人的手上。
她不想姐姐受尽折磨丢了性命,只能乖乖听话。
她今天是最后一次出城了。
到了存放粮食的地方,她将所有的粮交给那位大人,她就再也不用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事了。
那人承诺她,这是最后一次,将所有的粮食交出去,她再也不用背负良心债了,她可以重新回到阳光下,再接来自己的姐姐,陪在身边。
傅芸路上攥着手心,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怕,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将主子的别院借给他们一用罢了,用过便还,你没有害过人,王爷和王妃都不会死,他们在不久后将平安归来,一切都会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一路到了潞涉山,傅芸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山一眼,哆嗦着来到了海棠别院,用自己掌管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空荡荡的门庭朝她敞开,几辆车的粮食就停在院中。
傅芸张望四周,发现并没有人。
于是她在廊下坐着等。
等了好久,才又听见辘辘的马车声。
有人来了。
傅芸期待地趴在门口向外看,见那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也是孤零零的模样,简陋朴素,马夫跳下车,掀开了车帘子,从里面扶出了一个人。
傅芸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瞪大了眼睛:“信、信王殿下?”
信王手里拎着一个箱子,站稳后,一见是她,便皱了眉:“怎么是你?”他思索了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自嘲一笑:“难怪会安排这这里见面,这正是你家主子的地盘啊。”
信王神情恹恹的,进了门后,将手里的箱子递给她,说:“你要的钱我带来了,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傅芸一头雾水:“您在说什么?”
信王和她对视了片刻,一双眼睛先是怀疑,而后发现她的反应不像是在作伪,又变成了茫然,道:“我府上的侍妾遭人绑架了,难道不是你写信,问我要黄金二百两,不许报官孤身到此地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