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你是怎么想的?”
李弗襄:“你觉得,动手的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么?”
高悦行认真想,回答:“按照常理推算,倘若他真的知道我们的身份,活捉才是当前最划算的行动。”
李弗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
高悦行皱起眉:“所以,他们截杀我们,真的就只是为了杀掉药谷走商的一行人?”
李弗襄说:“你要知道,这条胡茶古道是在狐胡的管辖下,我大旭朝的子明若是葬在这里,狐胡脱不了干系。”
高悦行抬眼望着他:“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推测了?”
李弗襄点头:“狐胡的立场尴尬,一方面,他身为我大旭朝的附属国,连年进贡不停,名义上,还是我们这边的人,一方面,他想反,想与须墨尔合谋夺取我们的土地。阿行,你记住一句话,墙头草才是最招人恨的。”
须墨尔当然精明。
他们要是不精明,也不会有如今的兵力,简直可以与一国抗衡。
李弗襄推算,须墨尔现在收拾狐胡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他不肯轻易动手,是怕惊了大旭朝的皇帝,一旦狼子野心彰显,大旭朝西境的边防便要警惕起来了。
人死在狐胡掌管的地界上,而且还是一批地位不低的人。
狐胡这锅是背定了。
李弗襄道:“狐胡拦在我们和须墨尔之间,无论哪方想开战,势必要过狐胡这一关。狐胡,不仅是我心里的一根刺,须墨尔心里叫他扎着并不好受……我能想到离间的手段,他们未必不会想到,甚至有可能,比我更早有打算。”
高悦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须墨尔那边也想让狐胡与我们彻底翻脸。”
李弗襄:“或许我的手段应该更激烈一些,我要回狐胡王城。”
高悦行猜不透他的打算。
李弗襄起身准备走了。
高悦行也站了起来。
李弗襄走出一半,又停住脚步,回头等她跟上来,道:“怎么?有话要交代我?”
高悦行摇头,说:“没有,让我送你一程。”
李弗襄骑上马,高悦行在前方牵着缰绳,马头上吊了一盏灯,幽幽的照亮了脚下的方寸前路。
高悦行说:“胡茶海里危机四伏,或许你真应该等天亮了再走。”
说罢,不等李弗襄回应,她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一笑,道:“哦,我忘了,你和正常人不一样,白天和晚上对于你来说,出了睡觉,没别的区别。”
他的那一双眼睛……
只要精神养好了。
完全拿着夜里当白天过。
高悦行道:“约莫几天能回。”
李弗襄:“不好说,办完了就回。”
高悦行不问他具体要做什么去,走出了半里路之后,她松了缰绳,说:“走吧。”
李弗襄从她的手中接过缰绳,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高悦行独自站在原地,夜里,很快就看不清什么了,只留安静无际的夜色,她在那夜里站了很久。
狼毒夜半的时候,身上的温度简直要烧了起来。
高悦行整宿没敢合眼。
晨间天亮起来的时候,他的体温才稍稍消退了些。
高悦行在二楼的廊上来回溜达了两次,算着时间,对一旁候着的竹沥,道:“从松酿客栈到药谷的的脚程,快马加鞭也得三日,时间不等人啊。”
竹沥抹着眼泪,说:“怪我们这群弟子学艺不精,帮不上师兄的忙。”
高悦行蓦地脚步一顿,道:“不行,不能死等,拿你们的药箱给我,我要给师兄剔除腐肉。”
竹沥反应了一瞬,大惊失色:“啊——”
高悦行一字一顿:“剔除腐肉!”
在药谷,曾经药奴亲口教过她,人受到的外伤,倘若当时没有伤到要害,那么,最终能要命的就是烂在里面的感染。
狼毒的伤势虽然不轻。
但是既然已经挺过了一夜,可以面前算作伤口并不是要害。
高悦行想试一试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疗法。
狼毒醒着呢。
高悦行推门进去,见他半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她说:“师兄,书上言,腐肉必除之,我想一试。”
狼毒人虽然精神不振,但仍旧听清楚了高悦行说的话,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道:“你试吧。”
竹沥准备好了东西呈了上来,高悦行将衣袖束起,说:“我医术不精,亏得师兄肯信我。”
狼毒问竹沥要了半丸能清醒神志的药,含在嘴里,对高悦行道:“死马当活马医,你放心动手便是,我看着呢,你若是有什么地方拿不准,我教你。”
松酿送上来店里最烈的米酒。
高悦行将麻沸散用在狼毒的伤口上,等了将近半刻钟,才将酒洒在了他的伤口上,将他的伤口从里到外细细地清洗。
狼毒皱眉。
剜骨剔肉没有说感觉到不疼的。
高悦行将刀尖在火上细细地烤,下刀之前,她的手腕止不住地抖,但是她握住了自己的腕子,强行镇定下来。
狼毒一睁眼,忽然道:“竹沥,去把外面的小子们也叫进来瞧瞧,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都来学着点。”
高悦行跪坐在床榻边。
听见药谷的弟子们一个个的悄悄进门,都默默站在她的身后,不敢出言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