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他恨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站在她的角度想,一度释然过。
毕竟她从小富贵惯了。
深闺里的女子,谁不是从小靠父母,嫁人靠丈夫?
她只是做了这世间多数女人都会做的选择。
患难与共,风雨同舟,都是画本子里的。
贫穷夫妻百事哀才是真。
沈念,是你自愿入的青楼,不是吗?
是你失洁,没脸面对我,自愿为妾的,不是吗?
他不去追究母亲说的失洁已是极限,他不敢问出口,只是被人轻薄,还是已经……
云舒捏着下颚的手,不自觉紧了两分。
阿古与云舒凝视,他的眼中有怨恨,不甘,嫌恶,还有难过,怜惜。
太多情绪。
阿古嘴角缓缓勾起,手攥上他的衣角,眼睛弯起来,亮晶晶的却又留下两滴泪,柔声道,“云舒哥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这一声娇娇弱弱的“云舒哥哥”,一如多年前的第一声莺啼,响在他耳里,惹在他心上。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烛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柄柄利刃,插进他心上。
他胸腔被搅的酸涩又柔软。
美人泪,能催人断肠。
云舒粗暴的把阿古揉进怀里,他认命。
一手紧紧将她圈在胸膛,一手穿过膝盖,拦腰抱起,三五步之间,便坐到了床榻上。
金钩垂在两侧,纱账轻摇,喷在脖颈的温热气息带起一股燥郁,恨不得立刻把怀中的人揉碎嵌进身体。
他薄唇抵上她的额头,轻啄了两口,把怀中人紧了紧。
费了好大的劲,才遏制住冲动,喘着粗气,脱下她的鞋袜,把人按到被子里,掖好被道,“等我,明晚过来。”
不敢再看她,再多一眼,恐怕出不了这屋子。
松开手,直接起身,一鼓作气出了屋子。
院子外贴身小厮江宝,见人终于出来,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挨了云舒一脚。
被踹翻的江宝有些懵,主子一向好脾气,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过。
云舒冷冷的声音,给他解了惑,“去传我的令,负责装饰汀兰苑的管事,撤职发卖出府,总管王全监督失职,降为普通小厮。”
他放在心尖的女人,轮不到别人来糟践。
江宝终于明白,汀兰苑这位,是惹不得的。
哆嗦着起身,去传达命令。
这消息,瞬间如一枚投入府中的炸弹,惊的云府下人嘴巴半天合不拢。
不少人暗自庆幸,幸亏少爷第一日便发作了出来,这要是自己懈怠了汀兰苑的差事……
暗暗下决心以后汀兰苑的差事,一定放在头一位。
绿芜院里,春喜在洞房内焦躁的看向门口。
新郎新婚之夜去了姨娘院中,偏主母不想着把人截回来,还在这抄起了书。
春喜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轻蔑。
贫民窟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连争宠都不知。
她一年前刚被买进云府,原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前主子也是主母。
妻妾本就是天敌,那家也不例外。
主母一直被宠妾押着一头,在一次争斗中,主母院子里的丫鬟皆被牵连发卖出来。
她运气算好的,有那运气背的,被卖在那腌臜地方。
沈昭虽在抄书,身侧春喜频频看向门口的小动作,她尽收眼底。
眼底的轻视,她自也看得出。
沈昭心里暗暗笑她无知。
自己有宝物在手,云舒不过是囊中物。她如今只需扮好贤惠的主母形象,六个月后,云舒自会把她捧在心尖,视若珍宝。
介时,沈念还不随自己捏扁搓圆。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阿古,神识抽离身体,随云舒飘来了绿芜院玩。
见云舒终于姗姗来迟,春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行了礼,退到门外。
沈昭见人进来,放下笔,身子一福柔声请安。
云舒只瞧了一眼,便眼观鼻鼻关心,坐到雕花梨木圈椅上,眼神随意落在沈昭写的字上,随意问道,“论语?”
还是整篇。
沈昭声音里带了一丝凄凉,道,“嗯,这几年家中败落,生计艰难,常接写抄书画画的活计,挣些束脩。”
云舒有些诧异,抬头看了沈昭一眼,倒是个心智坚强的。淡道,“以后不必抄了,家中如今有铺面,你不必为生计担忧。”
沈昭点头,“嗯,手里这活计抄完便不接了。”
她不过是为了塑造个不畏贫困,坚持自食其力的形象罢了。
真靠抄书画画养活自己,这双手就是废掉,也挣不来几个钱。
结婚之前母亲已经教过她,她知晓洞房要发生什么。
见云舒只端坐在圈椅上,没有主动的意思,又怕云舒轻视自己,不敢太直接。
左右她在云舒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便转身坐到在床上,手交叠搭在膝盖,半垂着头盯着脚尖,等着云舒主动。
云舒看懂了沈昭的暗示,拄唇咳一声,“我去梳洗一番。”
他自小清贫惯了,洗漱之事,不习惯丫鬟伺候,直接去了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