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佳林对此的消息明确,却又不那么详细,模模糊糊地交代,“听安桓说,好像也去校考什么了吧……我也不清楚具体的。”
许平忧听着一愣,心里却莫名地平稳下来。
刚返校的时候,她还专门在班主任谈话的时候,想办法看了班级名单,上面没有费行云的名字,不算意料之外,可稍微的失望也不算没有。这个消息倒是叫人一下安了心:他只是没有选择进专门的艺考班,但其他方面,是实实在在有过考虑的。而且,的确有了行动——
他不选音乐相关的专业,还能选什么?
无论以后的发展,至少现在他还是终究做了选择,跟从了自己的心意。
许平忧不觉得全是因为当初的谈话,更不觉得纯粹是自己的能量,但打从心底里高兴是真,放心也是真。
她想着想着,面上就有了笑,眉眼弯弯,整个人生动起来。
曾佳林看破也不说破,只把她往楼下带着跑,说是要请人好好吃一顿,养点膘回来。
……
费行云从来自在不受约束,消失得无声无息,回来也是无声无息。
临近四月的一天,他出现在校园内,如常在晚饭时间等在楼下,就像日子还如以前一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许平忧远远地看着,出神间,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怎么每次再见面,都能再往上冒一点?
个头原本就高,现在更高。快到夏天,头发干脆被他剃成近似平头的长度,也不难看,反倒比以前多了点儿硬朗凌厉的味儿。依旧戴着护腕,散漫悠闲地站着。气质更加沉稳,也更像是个成年人,而非还在象牙塔的学生。
许平忧如今和安桓已不在一个班,另外两个人还没到,她就慢慢悠悠地,脚步缓缓行过去,动静不大不小。
费行云穿着一身校服,目光顺着响动,极不经意地投过来。
视线对上,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有那么几秒都没有动静。
……
……虽然‘恍若隔世’的说法很俗,但唯有真正地做过一回当事人,才知道这成语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只可惜还在学校,周围人来人往,全是老师和同学,理性上知道应当稍做克制,于是说出口的第一句就显得有些呆呆傻傻。
“好久不见。”许平忧说。
少年人微微扬眉,也不说她傻气,只是垂首对视,配合一句,“好久不见。”
他眼睛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肆意又畅快。
又是一个夏天。
许平忧唇瓣发干,食指拇指将衣角搓了又搓,皮肤渐渐开始发红,站在太阳下也莫名地觉不出炎热。
等她意识到费行云稍微调整了站位,替她挡掉多余的阳光,才后知后觉地有所反应。
“你……”
她想说“你不热吗”,被身侧的人看穿。
费行云在她这里,读心术的本事只有日益见长的份儿,还如记忆里的一棵树,做的说的全凭心意,细心周到都藏在行动中,言语简短,有心人才能揣摩得到,“站你自己的。”
许平忧:“哦……”
其实,换个地方站才是最佳解法。可是他们竟然就这么站着了,谁也没有继续作声。
安桓和曾佳林到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无话地并肩而立,像是学校里的一处不动的风景,默契又冷清。
曾佳林左看右看,没看到预想之中的久别重逢,毫不遮掩地显出几分失望。等进了食堂,她的注意力也迅速转移,算是吃饭状态最正常的一个。
安桓看见许久未见的好友,人精神了几分钟,又迅速萎靡下去,明摆着被诊断考试折磨得食不下咽,唉声叹气。
费行云一般鲜少对此发言,这会儿久违地四个人齐聚,懒懒散散地点他,“吉利点儿行吗,新鲜出炉的联考第一名在,你也打起精神。”
夏天天气炎热,学业压力又重。
许平忧低头吃饭,一根青菜嚼了半天才得以下咽,听到这话,动作忽然微顿。
……也挺奇怪。她想,这些天来,那么多的人提过联考第一名的事情,唯独费行云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不太自在。好像一条路走了一半,没到最终结果的时候,就叫一些她不想让人知道的先看见了。
至少应该等结果圆满了,完美了,才值得给他看看。
费行云同样没吃多少,其他人将筷子放了,他也跟着起身。
晚自习过后,许平忧在教室里多坐了一会儿。
她跟曾佳林提前打过招呼,今天不用等她,可是没来得及……
楼道的灯很亮。
转角尽头,有人趁着夜色,光明正大地挂上耳机,自由自在。
……可是没来得及跟该说好的人说好。
许平忧抿了抿唇,慢慢走过去,却被对方抢占先机。
费行云望着她,好像意外得很,扬眉:“笑什么,这么高兴?”
许平忧“啊?”了一声,下意识出声:“也没有……”
对方却慢慢悠悠,出一口气,好似真真切切懊悔一般,自然地截断她的话,“失策了,就知道不该说的,免得……”
免得有些人性格内敛,被点出来就要收敛得适度乖巧。
可乖巧又不是他此刻想看的。
费行云语调稍顿,眼睛弯起来,躬身歪头瞧她一眼,又直起身,笑意被灯照得透亮,声音又清晰又亮,磨过人的耳膜,坦荡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