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和白玉想的一样,只当温池雨是听了传言,一时想不通,心疼地轻抚姑娘瘦弱惹人怜的脊背。
温池雨的紧张神奇地被珍珠一下下温柔的抚触驱散,拉着珍珠的袖边说:“不是,不是气话。我细想过,沈家家世显赫,如今我的身份与之不般配,嫁进去,于沈家与我,都是折磨。”
“还说不是气话,婚姻大事岂是一句话能翻转的,姑娘快别胡思乱想了。”
白玉在一旁连连点头,说:“婚期都定了,喜帖发出去大半,沈家不好轻易后悔,姑娘也一样啊!”
礼法教条的束缚下,想退婚不是易事,温池雨翻阅了一日古书,也未找见能退婚的正当理由,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手指抠着珍珠袖上的盘扣,嘟囔道:“我不情愿嫁,沈家也不乐意娶,只是迫于外界的眼光,谁都不敢开口罢了,只要我敢开口,这婚事定成不了的。”
珍珠闻言,心下一沉,姑娘这般盘算,肯定不只是想不通的气话,严肃道:“那姑娘的名节呢?往后在温府要如何自处?”
句句说在痛处,把温池雨一直逃避不敢想的挑明,让她无处可躲。
白玉看姑娘像暴雨侵袭过的小花,花叶凋零,不忍道:“好了珍珠,姑娘一时想左了,歇两天就好了,别这么咄咄逼人。”
退婚于理不合,目前看来沈家确实是她最好的归宿,处处为她着想的珍珠白玉如何会放任她悔婚。
“我做了一个梦。”温池雨沉思片刻,下定决心要把实情说出来。只是重生太过惊世骇俗,她只能改说成梦境,“梦里嫁去沈家,沈家处处打压,温府不闻不问,我们三人,白玉所嫁非人备受苦楚,珍珠与我受尽磋磨,最后我被人推入池水中,含恨而终。”
“呸呸呸!梦都是反的!姑娘千万不能当真!”
年节将至,白玉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怪不得这些日子里姑娘夜里睡不安稳,梦中境况如此惨烈,如何能安睡。珍珠则想着要去要去煎几贴安神的药,给姑娘压压惊。
温池雨看她二人显然是只听进去噩梦,没把梦中内容放在心上,有些泄气。
说不通便罢,以后会慢慢知道她不是一时之气。
重新振作精神,秀气的眉头紧锁,水眸坚定着看着珍珠白玉:“无论如何,不嫁沈家不是一时之气。今日叫你们来,是想问你们,若我日后离开温家,也未嫁入勋贵之家,可否愿意跟我。”
“姑娘到哪儿我自然跟着!”白玉抢着答。
珍珠也点点头,姑娘在温府不似从前,若不贪恋权贵,离开温家也不错。只是且不论姑娘对温家的感情如何割舍,就这世道对女子要求甚多,未婚女子无法立户,也是个大问题。姑娘亲生父母皆离世,听那位新归家的小姐说,连唯一的哥哥都无影无踪。
离了温府,又不想嫁入沈家,无法立户,又如何生存呢?难道要去南边县城,投奔素不相识的叔伯长辈吗?新小姐口口声声说叔叔伯伯欺负她孤女可怜,占她田地财产,不给她活路,她不得已才回来认亲,姑娘若去那边,更是羊入虎口。
“好!”温池雨粲然一笑,“这些日子我琢磨一直在看律法,女子无法立户,我若想自在活着,必须先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那沈家……”
“不可再提,我心意已决,定不嫁显贵人家,寒门子弟、商贾人家,只要两心相通,皆是上上姻缘。”
窗外风雪骤起,雪粒子打在窗框上“沙沙”作响,正巧有小丫鬟来敲门,说是前面来传膳了。
温府的规矩,晚间饭食要聚在一起吃,今日喊得有些晚,估计是温国公下职路上被风雪耽搁了。
收拾好心情,白玉问:“雪粒子这般大,姑娘要撑把伞吗?”
“不了,披上早晨那件斗篷便好,外头风大,撑伞难行。”
往常晚膳都安排在正堂旁的偏厅,可能是体谅老夫人风雪难行,今日安置在安和院。
拢溪阁与安和院有些距离,中间隔着个小花园。温池雨带上斗篷,珍珠和白玉一左一右护着她往前走。
雪大风急,府中下人来不及清扫,花园的小径被雪盖住,为防止沾湿绣鞋,白玉提议沿着回廊,从正堂绕一圈到安和院。
温池雨思索片刻,并无不妥,从花园返回到回廊上。
不在雪地里行走,珍珠和白玉退到温池雨身后。
回廊不受暴雪侵袭,好走不少,只是一来一回耽搁不少时间,回廊这条路又比花园小径绕上一大圈,天色不早了,温池雨不自觉脚步加快。
一时不察,竟在转角撞进一个有着淡淡青莲香气的宽阔的胸膛中。
第4章
“唔。”
未待温池雨站住脚跟,带着幽雅青莲气息的男子便后退一步,幸而珍珠白玉及时上前扶住她,稳住狼狈的脚步。
斗篷宽大,经这一撞,兜帽歪斜,遮住温池雨半张小脸,也挡住她的视线。
一番整理后,温池雨微微福身,想表歉意,却只看见男人的离去的背影,及其小厮仓促追赶的脚步,独留幽冷一抹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