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雷雨大作,闪电将天空劈出一道又一道裂缝,清宁宫璀璨华美的窗沿外,牡丹花被瓢泼的雨水打的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麝香味道,混着鲜血的腥味,熏人欲吐。
林慕沅坐在正殿主位上,一身艳丽的红衣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鬼,面前清澈的酒液安静恍若无害。林婉澜趾高气扬站在她对面,声音里满满都是胜利者的喜悦:“林慕沅,你不要挣扎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你死了我就是大齐皇后,终于不用被你压在底下了。”
林婉澜脸色狰狞,“你是原配嫡女,你的母亲是郡主,你成年就进宫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祖母和父亲都看重你,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就要死了,以后大齐就是我的。”
林慕沅目光看向窗外,等她发泄过淡淡问道:“我的孩子,是被周启庭害死的,今天也是他要你杀了我对吗?林婉澜,我自认待你不薄,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意义了,我可以死,但你去吧周启庭叫来,我有话说,你不必想强迫我喝下这杯毒酒,我林慕沅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强迫。”
林婉澜冷哼,却也知道这是实话,清宁宫有皇太后留下的旧部,她若敢逼迫林慕沅,林慕沅至少能做到与她同归于尽,皇后之位等着她,她还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周启庭速度很快,他早就守在清宁宫外等林婉澜的消息。
林慕沅并没有显示出惊讶,她看着周启庭,乌黑的眸子里原先的仇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满的冷清,她道:“周启庭,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你能够亲手害死千辛万苦盼来的嫡子,为什么你能够狠心杀死相濡以沫的妻子,为什么你要如此心狠手辣?
周启庭默然,半晌叹息道:“慕沅,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以辩解的,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那个孩子。”他亦是怅然,杀妻弑子这样的事,没有人愿意做,但是时事逼迫,他身为帝王只得如此。
林慕沅道:“我想过或许有一天会败在后宫斗争中,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也想过死在疾病,甚至刺杀上,却没有想到,最后是我最信任的你,和我最疼爱的妹妹,送我上黄泉。”
林慕沅看了他最后一眼,闭上眼饮下那杯酒,背对着周启庭走回内室,说出最后的要求:“我想要和母亲葬在一起,烦你于巴陵为我另造陵寝了。周启庭,此生此世我林慕沅也只有这一个要求。”
周启庭私下赐死她,自然是不想废她皇后之位的,元嫡皇后论礼数当与天子合葬,只是她不愿意。到了这个地步,再装作恩爱夫妻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人能还给她一个孩子。
周启庭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从那个孩子没有了,林慕沅就恨透了他,如今想来是绝望了,才不做反抗,从容赴死。她从来都是高贵美丽的女子,就算死亡,也要留下最终的体面。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林慕沅自嘲地扯扯嘴角,枉她一辈子都是别人心中的闺秀典范,天下之母,最后的结局却是那样。早知道就不死了,谁能料到还有重生这一遭,偏偏重生这个事,总不能好好地就浪费了上天的善意。
林慕沅向来是聪明的女子,她在宫廷斗争种稳稳压制住三宫六院,行事公正,毫无偏私,就算最想要找她麻烦的妃嫔也只能铩羽而归,但是她的聪慧比之掌管天下的周启庭,还是差了太多,何况她信任他。更不用说,周启庭的帮手是林慕沅从来没有防备的林婉澜。
说句实话,林婉澜从小就各种挑衅林慕沅,可是林慕沅一如既往不在意,她不把林婉澜的小手段放在心里,从来都以为那是小女孩的小心机,不值一提,然而没想到,她会栽在林婉澜手里。日复一日的麝香熏染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林婉澜从她宫里偷走的太后令鉴是她保命的法宝。
林慕沅惆怅叹息,这辈子是偷来的,不能跟以前那么糊涂了。她眼眸中在那一刹那间闪过些许阴狠,随即便是冷冷清清的笑意,一只脚跨进门的朱柳愣了一下,大姑娘的神情好奇怪,但是仔细一看却仍旧是平日的摸样,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笑盈盈道:“姑娘,沈嬷嬷说园子里的芍药开的不好,看着不吉利,让奴婢来请示您的意思。”
林慕沅却道:“把芍药换成牡丹花来,后窗的竹子也挪走,植上菊花,你亲自往花房说,给我挑些好的,若是他们给我拿些不入流的东西充数,你只管用我的名义处罚。”
林慕沅以前是最喜欢竹子的,钦慕其折而不弯的风骨,凌霜傲雪的气节,只是重活一世,总该跟前世不一样,她林慕沅是大齐的皇后,合该尊贵耀眼。
朱柳应了一声,自去了,朱苒便笑道:“姑娘以往不是最喜欢那片竹子了吗,今儿怎么要挪了?”
☆、风景
林慕沅便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看一辈子,我也想要换换风景看,庄国公府年年百花齐放,我这个大姑娘也不能落了面子。”
朱苒总觉得姑娘跟之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只当是姑娘被叶兰儿母女欺压太过,终于想通了,不再处处忍让,心境变了性格也跟着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