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悦见山庄。
张婶忙着布置晚餐,穆瑶在楼下的餐厅里摆弄花,陆昝明在书房刚忙完,他从楼上下来,穆瑶放下手里的工具,连忙拉住他坐在沙发上。
“何恽说他要结婚了?”
“嗯,我知道。”
这段时间,陆昝明比之前忙了许多,虽然每天下班的时间还是跟原来一样,但下班以后,经常带着一帮人回来加班,对此他对穆瑶的解释是,公司现在已经变得不安全。
穆瑶恍然意识到,虽然现在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可能陆氏集团内部,已经争斗到白热化。
那些陆昝明的下属,或者他智囊团的人,每次看到穆瑶都会微笑着打招呼。
有些时候,太晚了,穆瑶会留他们用晚餐,每次都会被拒绝,除非偶尔几次,陆昝明心情不错,点头准许,才会留下来吃个晚饭。
今天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完会,送走了一群公司的人。
她急着跟他求证:“你知道,他要娶谁呀?”
“郑玄阆的妹妹。”
郑玄阆?穆瑶听着有点耳熟。
“没错,上次何恽提到的郑家,也不算是亲妹妹,听说是他母亲好姊妹的遗孤,从小跟他一起长大。”
穆瑶理了理,“你上次说,何恽跟郑玄阆是情敌,现在又娶了他妹妹,这是什么关系?”
陆昝明看了她一眼,“正因为是情敌,郑玄阆才要让何恽叫他家那位一声嫂子。”
穆瑶反应了半天这关系,又想起今天何恽一脸低落的样子。
“你是说,何恽以后要叫他喜欢的女孩嫂子?”
“没错。”
“郑玄阆这个人,不是疯子吧?”
陆昝明这次倒是爽快地点头,“差不多吧。”
“何恽为什么会答应呢。”
陆昝明点着手指,语气也有些无奈,“这就要问他了。”
“总之,订婚日期,还有婚期都定下了,何恽反悔也晚了。”
穆瑶满脑子都在操心何恽的终身大事,没注意陆昝明放到她碗里一块鱼肉。
“别操心了,吃点鱼,你最近有些瘦了。”他目光打量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些不满意,于是又夹起来一旁的羊小排,“吃点肉。”
穆瑶低头,鳕鱼是清蒸的,鱼肉干净雪白,细嫩化绵,羊小排应该是烤箱烤出来的,色泽金灿,油亮精瘦,两种气味冷不丁一起钻入她的鼻孔。
她突然翻起来一阵恶心,连忙推开面前的盘子,干呕了一声,随后又站起身,跑去了卫生间。
陆昝明立刻跟上去,“怎么了?”
穆瑶撑着水池,又干呕了两声,然后缓过气来说,“不知道。”
陆昝明盯着她的反应,足足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顺顺气,让张婶做些清淡的。”
一顿恶心之后,穆瑶彻底没了胃口,“不,我不想吃了。”
不知为什么,好像从干呕过开始,整个人就十分不对劲儿,“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陆昝明送她上楼,目光平静,隐隐藏着担忧,“好,你先睡一会儿,起来再说。”
“嗯。”她闭上眼后,觉得从来没这么累过似的,很快就入睡了。
这次,她又梦见了上次看到的那只异瞳布偶猫。
不过这次,它不再远远地看着她,而是慢慢地走过来,舔舐着她的手指,十分亲人。
等她睡下后,陆昝明才仔仔细细地检查她的全身,确定没有什么外伤之后,站起来拿上手机,脚步稍有些凌乱,向外走。
“喂,许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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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已经是半夜。
睡一觉她并未感觉有多好,脑袋依旧有千斤重,她慢慢地坐起来,整个四肢都是酸疼的。
这头一有动静,角落沙发里坐着人也被惊醒。
陆昝明放下书,走过来,“醒了。”
她动了动喉咙,觉得像是硌着石子一样沙哑难受,“几点了?”
“一点多。”
她惊讶自己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好像感冒了,头有点昏昏涨涨。”
陆昝明坐过来,握住她的手,语气似乎有些抑制,“你不是感冒了。”
“你怀孕了。”
穆瑶脑袋空白,顿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地重复,“我怀孕了?”
“嗯,许医生来做了初步检查,做了推测,明早我们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穆瑶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陆昝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寻常。
“不高兴?”
穆瑶摇头,她不自觉地绞着手指,这是她的焦虑时不自觉会做的动作。
“不是不高兴,是太意外了,我以为备孕要很久,没想到这么快。”
两个月都不到。
陆昝明放轻语气,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这么快有了也没关系,我们会当好父母。”
穆瑶抬起目光,迎上陆昝明眼中的极力压制住的兴奋,而变得小心翼翼,有些浅淡地朝他笑了笑,“你让我适应一段时间。”
**
第二天一早,陆昝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穆瑶去医院复查。
“管家,备车。”
吃完早饭后,别墅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许医生昨夜来过,这个时间点去医院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穆瑶早上吃了两口又吐了,张婶怕她饿,给她带了两块红糖蒸糕放在车上。
车上只有他们俩,司机在前面沉默地开车。
“别担心,无论有没有,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陆昝明极力地安抚她,从昨晚到早上她几乎都没吃饭,陆昝明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心疼。
或许并没有人告诉过他,怀孕,是要一个女人去承受这些。
他们去的私人医院,提前预约好,到了之后便被带到贵宾室等待医生。
没两分钟医生过来,看了穆瑶一眼,先是简单的把脉,随后朝陆昝明点了点头。
“现在去做检查。”
检查很快,出结果也很快,等到医生指着片子上那一团模糊看不清只有豌豆大的阴影说这是孩子时,穆瑶还是觉得荒诞又不可思议。
但是陆昝明很高兴,那份检查片子和报告都被他收起来带回了家。
“这是我们孩子拍的第一张照片。”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眼神,都是从未有过的重视。
穆瑶心里负担似乎减轻了一些。
因为她相信,如果她做不成一个好妈妈,但陆昝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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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这天晚上,在家里吃完团圆饭后,陆昝明驱车带着穆瑶来到疗养院。
他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给的老夫人。
老夫人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还有力气朝穆瑶招了招手。
穆瑶上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老夫人的临终遗言只有四五个字。
“给他一个家。”
穆瑶并不能确定,这个“他”到底是指谁,陆昝明或者是这个老夫人素未谋面的孩子。
但她直觉又觉得弄清楚这个“他”很重要,毕竟是老太太临终时唯一说的话。
老太太闭眼之后,医生过了许久才进来宣布死亡。
在场的所有人,从老太太年少时就陪着她的,直到沧桑暮年的凡叔,从小被她教导抚养,哪怕日后一度离心离德的陆昝明,还有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一生的穆瑶。
没有煽情,没有刻意伤感,所有人都忍不住流了泪。
但所有人都保持住了情绪上的克制,那种无声的悲痛,将老夫人一生的渲染的十分跌宕。
穆瑶被人送回了悦见山庄,陆昝明留在了疗养院处理老夫人的后事。
她曾经预想过走到今天这一步,但真正到了这一天时,穆瑶却发现自己哭了一路。
她回顾这个跟她见面次数并不多的老人,每一次苛责的语言背后,总是有一种无形的的包容。
老夫人包容了陆昝明跟她这么多年的较劲。
包容了唯一儿子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叛离陆家。
就连穆瑶这种一开始就打着故意而去接近陆昝明的人,老夫人最后都选择再给她一次机会。
最后,她选择在除夕夜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