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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小姐道:“我记忆很好,过目不忘。”说罢不再看她,继续看自己的船。
    “你要干什么?”婢女挡在谭小姐身前,神情戒备。
    “谭小姐。”楚昭向前一步,开门见山,“我想与你谈笔交易。”
    谭小姐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去找我爹就行了。”说到这里又提醒,“不过你也别狮子大开口,我在我爹那里并不是什么都能换到。”
    真是个聪明又有意思的女孩儿,楚昭笑了,不待婢女做出拼命的动作,席地坐下来。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认为,要与谭家做成这笔交易,说服谭小姐你才是关键。”她说,“只有你才能让你家全力以赴,你父亲都不一定能做到。”
    谭小姐依旧不看她:“你高看我了,我虽然姓谭,但我可做不了谭家的主。”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的是你家。”楚昭道,“谭家真正变成你的家。”
    谭小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
    楚昭看着她,继续道。
    “你当家做主的家。”
    “像男人一般能当家做主的家。”
    “是你的安身立命,握在自己手中的家。”
    “这样的属于你的家,才能与我一起全力以赴。”
    ……
    ……
    书房里一阵安静。
    婢女呆呆站在一旁,都忘记喊人了。
    谭小姐握着木船,手上的血滴落,染红了她的一角衣衫,她忽的噗嗤笑了。
    神情冷凝的女孩儿笑起来,明媚可爱。
    “这位姑娘你很清楚我的痛苦。”她的声音似乎也变得轻柔,“你说得话也很诱人,但是,你诱惑不了我啊。”
    说到这里她打量楚昭一眼,眼中有些遗憾。
    “你如是个男儿,有勇有谋有胆有识,与我成就姻缘,借你男儿之名,让我在谭家安身立命,我倒还愿意一试。”
    “但你是个与我一样的女儿身,我如何能信你?”
    楚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大概是因为,我要做的事,其实跟许诺你的一样。”
    谭小姐似乎有些不解。
    “我是楚昭。”楚昭道。
    谭小姐一怔,手中握着的木船落地,啪嗒一声,但这一次,谭小姐没有再心疼地去捡。
    “你是,楚昭?”她失声问,“楚后的那个楚昭?”
    楚昭用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两下:“我现在做了伪装,你可能看到过画像吧,但其实我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谭小姐和婢女都愣了下。
    这个不重要,楚昭自己都笑了,重要的是,楚后不一定能引诱这小姐,反而会更吓到她。
    “我讨伐谢氏,为得是回归朝堂,也就是为了掌控大夏,为了在大夏这个家里,我这个皇后能当家做主,谭小姐,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一定能让你——”
    她的话没说完,谭小姐已经站起来。
    “殿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说,“我这就去见父亲,我一定能说服他听你号令。”
    楚昭反而愣了下:“不用听我再说说?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谭小姐摇头:“不用,殿下,我早就对你很了解了,你做的诗词,做的画,棋局,我都能倒背如流,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让人及时传回,收录你的文集我都有,你在每次宫廷宴席上说的话,我也都抄录着,我虽然在平阳府城,但皇后您一直宛如在我眼前——”
    这,这,楚昭惊讶问:“但,你不是,不喜欢我办的这种文会吗?认为与男儿们一较高下很可笑。”
    谭小姐看着楚昭,眼睛里跳动着火焰:“但,皇后您做得可不仅仅是在文会上与男儿们一较高下。”
    “皇后,我早已对你倾慕,我没想到竟然真能见到你。”
    “皇后,能与你同心协力,谭柒儿我这辈子死而无憾。”
    女孩儿的声音变得雀跃,楚昭有些恍惚,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现在特别想对邓弈说,他说得对,我太谦逊了。”她也不管谭小姐能不能听懂,喃喃,“原来我就算不如谢燕芳长得好看,我也能做到他做到的事。”
    她跟那一世的楚昭,完全不同了。
    她也能光芒耀目。
    第十五章 船行
    这件事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听楚昭讲述时,连坚信女儿无所不能的木棉红都忍不住多问一句。
    “谭老爷会听谭小姐的话吗?”
    谭小姐对楚昭倾慕愿意赴汤蹈火,但谭老爷不一定就愿意拖着谭家这么大的家业赴汤蹈火啊。
    楚昭道:“我之所以决定去说服谭小姐,也是为了谭家的家业。”
    谭大老爷费尽心思求子,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身家传承下去,虽然谭家子侄众多,但人都是自私的,子和侄是不可能一样的。
    谭小姐生在这样的人家,置身宝库中,却只能看拿不到,女子也是人,也有贪心也有雄心壮志,只不过因为女子身份,生不起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生心思。
    所以——
    楚昭看着大家道:“我先去说服她,让她生出心思,她再让谭老爷生出心思。”
    ……
    ……
    不管是因为生出了心思,还只是因为对楚昭的倾慕,谭小姐说到做到立刻就去见谭老爷。
    楚昭依旧扮作婢女跟随。
    谭小姐把文集送到谭大老爷面前,从文会说起。
    “这些人与男人们一较高下,果然输了。”谭小姐一脸嘲讽。
    谭老爷安抚女儿,说:“输了也正常,不丢人,你也不要生气。”
    “我当然不气,我只觉得可笑,拿着消遣之技去跟人家安身立命的技艺比,自取其辱。”谭小姐说,拿起谭老爷桌案上的木船,“就好比这做船技艺,父亲学就是安身立命,我来学就是玩乐,天生不同,怎么比?”
    谭老爷默然不说话,看着桌案上的木船,他知道女儿桌案上也摆着木船,同样的技艺,就因为性别不同,意义就不同。
    谭小姐就此打开了话题,将自己的不甘心和雄心大志倾泻而出,最后跪在谭老爷身前:“父亲你从你的弟子中选一个与我招赘,让我留在家中,让我接你的衣钵,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把家业传承发扬光大。”
    谭老爷苦笑:“我也想过这样,但阿柒啊,能相助你的人不会来当赘婿,能当赘婿的人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你一个女子,群狼环伺,这不是你能走的路,还是嫁出去,金银以及谭家家世傍身,一生衣食无忧——”
    “父亲你想错了,我要是嫁出去,再多金银也不能傍身,我的姓氏也被夺走,我这一生的衣食就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他人与我没有血缘亲情,不会像父母这般全心全意待我,我怎能无忧?真正的无忧是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我自己手中。”谭小姐跪地抱着父亲的胳膊哭道,“我要赘婿是要一个身份留在谭家,而且就算有助力,也决不能不在夫婿身上,甚至也不在谭家,而是在外边。”
    谭老爷何等聪慧,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看向站在门边的楚昭。
    “不知是何方高人?”
    ……
    ……
    楚昭看着大家道:“然后我就对谭大老爷表明了身份。”
    谭大老爷因为女儿的话生了心思,再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说服就容易多了。
    从当家人为家族利益思虑方面来说,这件事成了,谭氏就如同从龙之功,谭大老爷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谭氏诸人来赌一把。
    而从私心上来说,让自己的嫡亲女儿承继掌控家业诱惑着谭大老爷全力以赴说服谭氏诸人。
    楚昭伸手三根手指。
    “谭大老爷许诺我三天时间。”她说,看向一旁平阳府城,“三天过后,谭氏一百五大船,三百木帆船,分别为木材货,粮盐货,瓷货专船供我们调遣。”
    这数目庞大,足够承运三万兵马,这船形庞大,运兵器极其便利,诸人神情再忍不住欢喜。
    楚棠看她一眼,笑道:“你还真色诱成功了。”
    楚昭道:“不是我色诱成了,归根结底是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木棉红。
    那一世,她的父母也在为了她能平安顺遂幸福而舍身拼命,只可惜她蠢笨无知。
    木棉红亦是对她一笑,忽的伸手一指:“看,那是不是谭氏的信号?”
    楚昭等人忙看去,见平阳府城那边天空中璀璨烟火炸裂。
    “谭大老爷说商定后,谭氏会宣告为谭大小姐招婿,放烟火庆贺。”楚昭说,微微一笑。
    楚棠对城池上空的烟火摇了摇手:“那就恭祝谭小姐得如意佳婿,平步青云,锦绣繁荣。”
    楚昭收回视线看木棉红:“木寨主,给钟叔传信,迎战朝廷兵马。”
    木棉红抱拳应声是。
    楚昭再道:“娘,传令,咱们的人马集结登船,入京。”
    木棉红一笑:“好。”
    她将手放在嘴边,微微仰头,发出清脆的鸟鸣,鸟鸣声声直入云霄。
    平阳府外河津,稷山,新绛,临汾四个渡口无数船工,驮夫,如蚂蚁般奔走。
    “怎么感觉这几天船好多。”有不少人好奇询问,一面搭眼向水中,看到水中大多数船上展开了谭氏的船旗。
    “谭家大小姐要招赘,说要像男儿娶妻一般大办,谭氏这是要去采买四方珍宝。”有消息灵通的人笑着说。
    招赘这个话题引来更多人议论,从谭大小姐说起谭大老爷子嗣艰难的旧事,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百说不厌的消遣。
    伴着人员奔走,日夜不停,一只只大大小小的船下水,展开旗帜,乘风破浪,宛如利箭划破水面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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