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把梁辰送回招待所,交代他不准一个人出门,她有事儿出去一趟。
梁辰都习惯妈妈时不时出去了,乖乖地答应。
“我睡醒午觉自己看小人书。”
“乖宝宝。”
云端离开招待所之后,快步朝打听到的草鞋街走去,目的明确地往城外那边走。
她都看到破破烂烂的城墙了,透过破烂城墙的缝隙,也看到了城墙外的田野,她扭头四处打量,看到一扇没有锁的破破烂烂的院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谭博文,说说吧,这事儿你想怎么了结。”
云端放缓呼吸,她找对了。
“你们有本事就去举报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守德,你家里也没少藏这些东西吧。我光脚不怕穿鞋的,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大不了把我打发到乡下种田去。”
张守德微微一笑,脸色温和了一些:“谭叔叔,怪我兄弟,怪我兄弟没读过多少书,说话太冲。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回。”
他又换了个语气,一副我为你考虑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谭叔叔啊,您看您,年纪都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冲,和小年轻起什么争执,万一伤到身体怎么办?多少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
张守德看了眼左前方的年轻姑娘,谭乐水直接瞪了回去。
张守德不生气,笑着说:“我知道谭叔叔手里还有不少老东西,您家的情况你也明白,那些字啊画呀,保存不了,不如交给我来保存。您要信不过我,我可以转手交给文化馆那边。不管我人怎么样,至少我对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情怀在的。”
谭乐水气得直接骂人:“你有个屁情怀,你就是个伪君子,无赖,流氓。”
谭乐水的妈妈邱慈连忙拉住女儿:“别说骂人的话。”
“他该骂!”
谭博文往前走一步,挡在妻女面前:“别装模作样扯那些没用的话,说吧,你想怎么样?”
张守德恭敬道:“谭叔叔,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为保护老祖宗的传承出一份力,只要你肯答应,我做什么都成。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尊重你的意见。至于乐水,我很喜欢她的真性情,等她明年满十八岁,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结婚。”
张守德看了眼手上的画轴:“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双手奉上,当作我的聘礼。”
谭乐水气得脸色通红:“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你竟然敢拿我家的东西威胁我!”
“就当作我是威胁你吧!我也是不得已!”
谭博文叹气:“罢了,守不住就守不住吧。”
谭博文把钥匙丢到张守德面前:“我谭家就剩下这么点东西了,既然留不住,就捐出去。东西在西柳村,谭家的老宅里。”
谭博文冷着脸警告张守德:“我把东西给你了,你以后胆敢拿乐水的婚事说事儿,我谭博文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不要,也要和你鱼死网破。”
张守德没有回应婚事的话,十分耐心问道:“前些日子我去看过,您家的老宅子已经破烂不堪,我还想着找机会帮您修补一下房顶。”
谭博文看不得这人一副虚伪的样子,冷哼一声:“地库的门在杂物间,上面堆着柴火,你自己去找吧。”
“多谢谭叔叔,我回头跟我们文化馆的领导说,一定给您写一封表扬信。”
云端微微翘起嘴角,这个人无耻得有点意思。心里够强大的呀。
云端躲开,不过一会儿,她中午见到过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院子里出来,云端偷摸跟上去。
邱慈双目含泪:“都怪我,我就是想着那些字画淋了雨,再不晒干就彻底坏了。没想到被张守德的人发现了。”
谭博文连忙安慰妻子:“不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而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也防不住。”
“可是,咱们家的宝贝……”
“罢了,留不住。我现在也力不从心,那些东西就交给文化馆修复吧。”
邱慈着急:“文化馆的人有几个有真本事的?那些字画到他们手里,说不定当作废纸给丢了。”
“张守德不是说他要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么,就让我看看,他要怎么传承。”
谭博文看着女儿:“杭州待不住,咱们商量一下,你下乡去吧。或者去你哥那儿,你们兄妹俩能有个照应。”
“不能去,乐山那儿太辛苦,乐水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谭乐水很有骨气:“别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总比留在家里被张守德这样虚伪的人威胁好。”
谭家以前日子过得不差,祖辈都是做生意的,一直乐善好施,被叫做善人,后来支援国家建设,又被叫□□国商人,谁曾想人走茶凉,现在谁都敢踩他们家一脚了,觊觎他们家东西。
另外一边,云端跟着张守德到谭家的老宅,张守德找到杂物间,刚打开地库的门,就听到屋外有动静。
“谁?”
两个人追了出去,追到村里的二傻子,张守德把人放了。
再回到谭家杂物间,打开地库,两人下去。
“谭博文那个老不死了,敢骗爷!爷非要揍的他满地找牙!”
张守德也面如黑炭,回头想了想,刚才谭博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张守德两人赶紧往谭家赶,到谭家大门外,听到屋里人在说话。张守德确定,地库里的东西不是谭博文转移的。
等他推门进去和谭博文对峙,谭博文那震惊的表情,确实不像是事先知情。张守德心里去掉了谭博文的嫌疑。
谭乐水气的火冒三丈:“张守德,你是不是贪了我家的东西还来倒打一耙?你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公安告你!”
张守德盯着谭博文:“谭叔叔,你或许知道是谁把地库的东西转移走了?除了你,还有谁有钥匙。”
“不可能,只有我有钥匙。”
邱慈慌张道:“是不是有小偷来我家偷东西,把钥匙偷走过?”
“不可能,咱们家家徒四壁,除了别有用心的人,还有谁会来。”
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是在讽刺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没有结果,张守德两人只得走了。
云端偷偷跟了张守德一路,确定他离开草鞋街之后,她才转头回去。
咚咚咚~
“你他妈……你找谁?”谭乐水以为张守德又回来了,气得张嘴就骂,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个好看的大姐姐。
“我找你爸,谭博文。”
谭乐水大声喊了句:“爸,有人找!”
谭博文仔细看了云端一眼,扭头问妻子:“你娘家有这样一个侄女?”
“没有啊!”
云端单刀直入:“不巧,我之前碰到张守德和人商量你家的事儿,因为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所以我提前了一步,把您家地库的东西搬走了。您要想要,我晚上给你送来。”
“我家地库里的东西可不少,这么一会儿你全搬走了?”
“别管我怎么搬走的,总之,这些东西都在我手上。我看过了,里面收藏的大部分字画和一些绣品,急需修复。字画我能修复一些,绣品我就没这个能力了。”
谭博文打量云端,这么年轻的姑娘,会这门手艺?
云端任他打量,还说他可以再想想他家的那批东西怎么处理,她明天再来。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云端要回去带梁辰吃晚饭。
回去的路上,路过百货大楼,给孩子买了一双塑料凉鞋。草鞋今天买不到了。
晚上天黑之后,云端进了陶艺馆,忙活了大晚上,修复了其中两幅。
第二天,张守德没去谭家,反而找人打听和谭家有关系的人,他猜测,肯定有人知道谭博文藏东西的地点儿,偷偷转移了。
云端上午出门,梁辰要跟着一起,云端想了想,带着他去,顺便把那两幅修复好的字画带上。
云端再次来到谭家,谭乐水看到云端牵着一个小孩儿,愣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
梁辰扬起笑脸:“姐姐好。”
“哦,你好。”谭乐水赶紧让他们进门。
谭博文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知道云端今天要来,他请了病假,今天没去扫大街。
云端把两幅字画递给他:“这是我昨晚上抓紧时间修复的,你可以看看。”
谭博文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是了,是他们家的东西,发潮被沤烂的地方全修复好了,修复好的地方,仔细看还看得出一点点痕迹,不过不伤大雅。
这样的手艺,以前的老师傅能做到的也不多了!这个姑娘,上哪儿学的?
云端如果知道他有这个疑问,肯定要笑出声。以前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艺术品经纪人,经手的古董字画不多,但是毕竟拜了个教授当老师,科学修复的手法没少学。
看到云端修复的字画之后,谭博文彻底放下心来,他相信云端能保护好那些字画,至少比他要保护得好。
谭博文决定把那一批亟待修复的字画送给云端,他郑重请求云端,好好保存那些字画,那些都是宝贝啊!
云端非常明白谭博文的心意:“字画我能修复,但是那些绣品,我无能为力。”
那些绣品都是正宗的苏绣,一般的绣娘都没有办法修复,必须要工艺精湛的老绣娘才能干这个活儿。
现在,上哪儿去找老绣娘?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云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谭博文也没有。
说着话就到了中午,谭家留他们吃饭,云端推辞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放心,一顿粗茶淡饭还是供应得起的,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想办法解决掉张守德么,你这时候回去了下午还要过来,这么热的天气,你真舍得梁辰跟着你跑一趟?”
这是第一次见面,邱慈一看梁辰就喜欢,就跟看自己家的孙子一般,可舍不得他受苦。
云端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云端收了谭家的东西,谭家也不要钱财,云端怎么说也要想办法感谢他们一番。他们一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摆脱张守德。
在谭家简单地吃了午饭,梁辰靠在妈妈怀里睡着后,被邱慈送到房间休息。
云端轻声说道:“昨天的事我从头看到尾,要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他手里的那幅湘君湘夫人图轴换回来。”
“怎么换?”
云端从她背的包里面又拿出一幅卷轴,谭博文打开,这也是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
这是当初在金水市的时候,在老郑头家换东西,有个老头拿着赝品来鱼目混珠,被云端认出来,那人没脸要回去,东西就一直被她收着。
“你这一幅太假,张守德那个人,虽然为人不行,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骗不了他。”
云端:“这一幅也是别人给我的,确实有点太假,我准备重新画一幅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