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心路她不能说,说了他会像室外的水结冰一样迅速冷却下去。只是心中有感而发,一种书写不出来的异样情绪。
“唉,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慕黎黎撑着脑袋,人有点发呆。
看着席烽放下餐具,看着他望向她,眼神郑重而认真:“我懂。”
“不,你不懂。”
女人独有的多愁善感的细腻,也许难猜些,但他也身处其中,如何能感知不到。
席烽笑一笑,“也许以前不懂,想不到那儿去。从上回你给我下最后'通牒' ,我不懂也懂了。”
“哦?”慕黎黎睁大双眼,好奇问,“你懂了什么?”
他感慨良多:“夫妻之间不能硬碰硬,愣往石头上钉钉子,哪儿钉得下去。我以前也是没看明白,你呀,”他笑着摇头,“柔软好说话的表象只怕是给外人看的,心里闷着一本细细的帐,让你妥协一步比登天还难。”
而他再成熟也有他的棱角,特别是在无往不利、没经过多少挫折的男女方面。
“小姑娘家这也没什么,很好很有个性。但是黎黎,我想和你说一句话,希望你有空时能想一想。”
“你说。”好严肃的口吻。
“无论再怎样对我不满,我情愿你找我发泄,而不是开口扔给我那句一拍两散的话。矛盾时这样处理固然痛快,之后呢?”席烽不想显得强硬,检讨自己,“这个头我也没给你带好,上次不该一赌气— — ”
他瞥她,“找不相干的人来搅局。当时该寻求更良性的解决方式,不是逃避、不是只顾自己解气,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我妈说那句没错,不管我们因为什么吵架,我的责任一定更大一些。”
听着像在做自我批评,也有点像公司会议室里的发言似的严谨,但话音肯定不止于此。
慕黎黎低下头去,忍住鼻间的酸意:“好,我会认真想想。”
低眉的样子顺从极了,席烽忽地越过餐桌,探身啄吻了她一口,捏起她的下巴揉了两下:“这下更像夫妻了吧,这是不是也算— —相濡以沫?”
肉麻兮兮的缓解气氛,但他说得没错,有些心结可能直面一些会更简单。慕黎黎太明白,人心和人心的疏远,只要刻意中伤和分离,会变得极其容易。
她在他坐回去后,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那你愿意,听我聊几句钟易吗?”
曾经的青春时光没什么可隐瞒的,但… …也不用细说,否则他一定黑脸,她可不想再次不欢而散。慕黎黎简单几句话带过,再说现在,“那天他说给我看个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他突袭地拉我手,我有多惊慌失措你没看出来吗?”
是有个下意识躲开的动作,席烽说:“后来冷静想想,让我生气的地方主要不是这个。不是钟易迟来的告白,不是我的女人被人觊觎,甚至不是你没坦白过这段历史。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别人前仆后继地欣赏我的太太,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那是什么?”
吵架吵得满拧,纯粹没有价值的发泄情绪而已,“是连走得很近的朋友,你也没袒露过已经结婚的事实。我问过你这个问题,而你没有告诉我实话。”
慕黎黎沉默下去,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好一会儿像是忽然做好了决定似的。
“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婚姻的尺度在哪里我很清楚,这你放心。我说钟易的事是想告诉你… … ”
两人各坐在餐桌两侧,你一言我一语有了一点谈判的意味。慕黎黎不喜欢,扶着下巴往前更靠近去看他。
“我在感情上第一次成长来自他,但— —后来重要的是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亲密关系很难投入进去,大脑总会发出信号说那不过是沉没成本。”她剖白的慢慢道,“现在我觉得心里对长久关系没那么胆怯了,虽然感觉上缺点什么,但我很肯定,你是第一个打破那道界限和不安全感的男人。”
她绕开了他的焦点,而转换了另一个重心,席烽怀疑又被灌了迷魂汤。但不能否认的是,这迷魂汤的滋味,比他的面条更让人入迷。
她身上有一种不强悍但柔韧的穿透力,他想,这是老天专门派来对付他的也不一定。
隔天早上晚起,慕黎黎催他快点开车。席烽说过她几次,卡点上班是员工最让老板讨厌的坏习惯之一。
而今天席烽踩油门的右腿像是突然肌肉无力了一样,匀速前行、不急不躁,还心情极好的吹了个口哨,脸色比高悬云后的日光还飞扬耀眼。
“……请把你的笑收一收好吗?”慕黎黎看得无语,男人的稳重换成了厚脸皮的轻佻,帅则帅矣,席总的高冷人设眼看要塌方。
“我笑了吗?”席烽在后视镜中照了一下,“哦,那可能是得意忘形了。”
她白他一眼,不理睬他,低头浏览手机上的新闻。他的右手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见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在慕黎黎的余光里滑到中控台上又敲了两下。道路行驶地平顺,很快他的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拖她的左手。
物感让两人都觉得被硬硬地硌了一下子,席烽却再次笑开,执起手指夸她:“好看,你眼光不错,很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