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也不管地下是否有碎片,走到妆奁旁,便把她前些日子给傅云饮做的香囊扔进了香炉盒里。
是了,刘婉晴说的话一点也不假。
江南匪乱的幕后指使是二皇子一事,是傅云饮告诉自己的,自己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并且对傅云饮的话深信不疑。
可到头来自己与亲人和墨书受了分离之苦,自己又被他傅云饮囿在了镇国公府内,替他生儿育女,再无异心。
如今想来,这场匪乱,伤的只有自己一家子罢了。
莹雪虽心内崩溃,且已因刘婉晴的话而疑起了傅云饮,可这些日子的日夜相伴,他对自己的悉心照料总没有作假。
她还存着一丝侥幸,想去亲自问一问傅云饮,问一问他是否早已知晓了自己的亲人在二皇子手上,也问一问他,是不是当真如刘婉晴所说一般,为了权势地位而推着自己的亲人进了那万劫不复之地。
莹雪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随意披了件大氅后,便推开了珍宝阁的屋内。
外头候着的颐莲与睡荷正小声议论着莹雪的异样,二人都在思量着要不要去外书房通禀世子爷一声。
月色渐浓,莹雪皎白的脸蛋上挂着些未尽的泪痕,那双动人心魄的杏眸也肿得如桃儿一般,往素清丽软糯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彻骨的冷意:“去外书房。”
颐莲与睡荷不敢推辞,忙左右两边各搀着莹雪的手,绕过九曲十八拐的回廊,走到了外书房。
如今虽日渐严寒,东昉却仍恪尽职守地站在廊下吹冷风,他遥遥瞧见了一身狐皮大氅的莹雪后,便立刻迎了上去:“夫人,如今可冷得很儿,您有什么事,让丫鬟通传一身便好了,何必自己走一趟呢?”
更何况明日就是抬平妻的日子了,若是受了冻,岂不是误了大事?
莹雪再无往常待东昉的这般热络,她只语气冷硬地说道:“我要见傅云饮。”
东昉一愣,被莹雪口中的生疏弄的摸不着头脑,他还是头一次听莹雪直呼世子爷大名,听着着实怪异的很儿。
东昉听出了莹雪心情不虞,可因着傅云饮的吩咐,又不敢贸然地将莹雪放进书房里去,他便只得如此说道:“夫人略等一等,我去向禀告一声。”
莹雪点点头,东昉便着急忙慌地往外书房门口跑去。
里头正在歇息的傅云饮听见莹雪亲来了外书房寻自己后,惊得便立刻从软塌上翻身而下,险些便跌在了地上。
歇了一会儿力后,傅云饮才说道:“你替我打发了吧,我如今背上疼的好,她一瞧便知我受了极重的伤。”
东昉应是,心里又忍不住为傅云饮抱屈,国公爷动辄便下手这般狠,瞧着哪儿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只盼着莹雪能多体谅体谅世子爷才是。
东昉便又跑到莹雪跟前,赔笑道:“爷身子有些不适,已睡下了,夫人早些回去吧。”
若换做往常便罢了,如今莹雪心里有了心结,便只当傅云饮是心中有愧,所以不敢见自己。
她便冷着脸说道:“他什么时候见我,我什么时候走。”
东昉见莹雪意志坚定,便也只得再为了她去通传一次。
傅云饮听得莹雪不肯离去,便也只得忍着脊背上的痛意,与东昉说道:“既如此,你便引着她进来吧,别忘了去寻个汤婆子来,她可受不得冻。”
东昉在心内叹气了一阵,便重又回了廊下,将莹雪领到了书房外。
莹雪朝他点了点头,吩咐颐莲与睡荷等在廊下,自己则推开了书房的门。
傅云饮正立在书房中央,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外,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莹雪盯了他半晌,直盯得傅云饮心里发毛时,她才开口道:“爷可好些了?”
傅云饮只顾着强忍脊背上的伤痛,又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才能不让莹雪瞧出自己受了伤这事上,便也没察觉出莹雪的怏怏不乐。
“已好多了,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莹雪端详着傅云饮惨白的脸蛋,忽而朝着他逼近了几步,直视着他黑沉的眸子,问道:“我特地来外书房寻爷,是听说了一件事。”
如今近的距离之下,傅云饮才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瞧见了莹雪略有些红肿的杏眸,他这才着急忙慌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哭过了?”说着,便要用手抚上莹雪的双颊。
莹雪勘破他的意图后,便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扬起的大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问爷,我的家人可是流放去了登州?”
傅云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摆动的幅度过于大了些,不甚牵动了后背上的伤痕,那双剑眉便也不由地皱了起来。
他这点细微的神色变化并未逃过莹雪的眼睛,她心里料定了傅云饮是有意瞒着自己这事,这也愈发表明了他心内有鬼。
莹雪说话时的语调便愈发冷硬:“那日二皇子带着姐姐来见我,与陛下谈了一个多时辰,可是谈到了我的家人?”
话音甫落,傅云饮便猛地抬起头,茫然无措地望向了莹雪。
她是如何知晓这事的?
莹雪讥笑出声,傅云饮这般错愕的眼神已是让她明白了一切。
只是她未曾亲耳听得傅云饮说出刘婉晴所说的那番话前,仍是抱着些期望。